我坐上往南的火車走了,去找我的姐姐。我沒有跟任何人告別,爸媽和紅莓、金源禦都不知道,還有我親愛的城。請允許我最後任性一次。火車開動的時候我給爸媽發了一條短信:爸媽,不用擔心我。
第一站:有多少人在哭,就有多少人在笑;有多少人離別,就有多少人重逢。
火車上我熬著夜看著這一節車廂裏混亂的一切,嬰兒的啼哭聲引起了許多火氣旺盛的年輕男子的不滿,他們嘴裏吐著不幹不淨的言語。嬰孩的媽媽是獨身一人,我不知道她的丈夫去了哪裏,也許她是要抱著骨肉去見那個在火車的終點接站的男人,也許她是跟丈夫吵完架而帶著年幼無辜的孩子離家出走,又或許她們是孤兒寡母像我一樣踏上火車去尋訪親人?她眼裏幾絲疲憊與尷尬,她一邊哄著懷抱裏不知道媽媽處境而放肆喧鬧的嬰兒,一邊向抱怨的人們連連道歉,鞠躬哈腰。一旁的老人和飽讀詩書、學生模樣的人看不過去了,果斷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好不威風。
泡麵的味道在某一個進餐時刻以排山倒海之勢席卷整節車廂,辣椒味的,鹹菜味的,魚香味的,應有盡有,大有百味齊放的壯觀。有人忘了在上車之前儲備好糧食,一到此刻就隻有流口水的份了,因為車上的食物和水都是以高於市場價格兩倍三倍來出售的,為了省錢,寧願餓個一二三四頓的,也絕不助紂為虐。
火車經過的地方大多有高山矗立兩旁,而且隧道極多,我看不到太陽,隻有靠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來分清白天與黑夜,睡了個昏天暗地,直到頭痛。偶爾見到有人倚在車廂與車廂交接處的小空間裏抽煙,煙霧繚繞,朦朦朧朧,那是恍然一道憂傷升起,散開,消失不見。
下車了,擁擠的人潮把我推來推去,最明智的選擇就是隨波逐流。有人相視而哭,有人以撞擊之勢砰然擁抱,有人惱怒地等待約定了而沒出現的人……終於我呼吸到陌生的新鮮空氣了,這裏的空氣很幹燥,倒也風光秀麗。我一偏頭,看見一個男人從一個女人手裏抱過孩子,然後摟著她離開了,而那個女人,就是車上的那位媽媽。
我找了一家不貴的旅店住了下來,老板娘看我孤身一人,說:“小姐,一個人出門在外,要千萬小心哪。”真是個熱心腸的好人。
第二站:我等了一個人很久,她終於來到我身邊的時候,我已經披上了袈裟。
“破孩子,玩累了就回來,你以為你是人大作家三毛嗎,穿越大沙漠的時候記著帶上一車水,你有點健忘症,千萬別忘了。居然跟我玩失蹤,不想活了?我已經下了全國搜捕令,勸你趕快繳械投降,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你這個破小孩……”
“緩緩,我想過了,你可以為了韓城離開,卻不能為了我留下,果然我還是輸了。韓城的服裝設計贏過我,連愛情也是,我多麼多麼想問問你,你真的離開了嗎?”
“戈緩,我找到我哥了,那一天在懸崖邊你見到的就是,很感謝你。”
“戈緩,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吧,在雪鬆的慶典上,我可是鼓足了勇氣跟你打招呼呢,不過,不要自作多情,我可對你沒興趣。我跟雪景已經分開了,這一次是真的。我記得你說‘如果一份愛情裏摻雜了少許的金錢成分,那就是生活,但是如果金錢成分過多,那就是愛錢而不是愛情了。’你真是我們的好青年,等你回來哦。”
“丫頭,我要結婚了,每座城市最大的郵局都有我的請柬,歡迎你來,我們不見不散。”我關上電腦,跑出旅館。我手裏拿著一份請柬,上麵隻有諾的名字,而沒有新娘的,我遊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霓虹燈燃出最熾烈的光。
我馬不停蹄地到了諾所在的城市,與我的第一站僅一線之隔的城市。果真是人傑地靈,我昏昏然走到城市中央,抬頭仰望星空。一大早我就打車到了請柬上的酒店。諾很帥,至少今天的他是整個酒店內最帥的。
“丫頭,怎麼樣?”“叔叔,你是個大騙子。”“哈哈,彼此彼此。”我們相識已久卻沒見過麵,現今竟也沒有什麼拘束。諾沒有牽著他的新娘出現,這是習俗,我們有說有笑,我們都沒有問彼此過得好不好,因為他是我的叔叔,“因為你是我的丫頭。”
“這是我的賀禮。”那是一對十分好看的水晶杯,呈人形,一男一女,我在一間轉角咖啡店裏看到,央求了三天三夜才讓老板轉賣給我。
後來,婚禮正式開始了,諾走到台上,新娘的手搭在她父親的手臂上,他們從紅地毯的一端緩緩走向另一端,它的名字叫幸福。熱烈的掌聲淹沒了他們的誓詞,我默默走了出去,門口有一個人交給我一小紙包,說是受人之托。我在離開之後才敢打開它。
“丫頭,她的眼睛很美,以前之前,後來以後。”那個她到底是誰我也不甚不了了。紙裏包著一枚戒指,是那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