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將瓶子放在一邊,垂著酸痛的雙手與小鍾離一並看著這落日。
我曾在遊戲裏看過許多次提瓦特的落日,那時我扮演著其他人的角色,在山嶺間飛躍,在沙灘上踩出腳印,在沉入湖裏時又翻踴而出,在荻花洲的一棵細葉榕樹邊等待暗下來的天光,等待昏黃的落日降下雲間,停靠在樹邊。
而現在我不用扮演誰,我自己站在這裏了。
我越過巨大坑洞的邊簷,看著餘暉在遠處勾勒出壯闊瑰麗的景象。人們扛著自己慣用的工具陸陸續續離開坑洞,在彎彎繞繞的斜坡和小道上走著,背影都被拉得很長。
我從地上抓起一把石子,其中有些像是牆體的小碎塊,表麵還有模糊的花紋,已經變得很脆,輕輕一捏便成了粉末。
這是……
這個世界似乎並不存在什麼廢土科技,那些身穿長袍的人都是拿著冷兵器,穿著毫無“熱時代”的特征。作為具有一定能量的神秘組織,竟然沒有任何先進的工具來輔助挖掘工作,並且在偶爾的指揮中透露出相當落後的知識,別說進化到廢土科技了,退化了多少年都說不好。
小鍾離說七神已經不再具有崇高地位,如果不是因為科技發展的話,那是什麼原因會導致人們的信仰丟失呢?
正猜測間,我看見人群中有個小女孩搖搖晃晃了幾下,然後撲通倒在地上。
而在她旁邊的仿佛是她母親的女人立刻蹲下身來,周圍的人沒有一個投過關切的目光。
那個母親看著躺在地上的女兒,麻木的臉色漸漸有了點變化,嘴唇微微顫抖起來。
這是我首次看見這裏的人露出人性化的表情。
我抓起瓶子,走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視線裏突然又出現一個人,是芭芭拉。
她俯身跪坐在地上,一隻手將小女孩扶起,然後將竹筒裏的水慢慢灌進嘴去。
“謝謝。”
那位母親木訥地開口,怔然了一會兒,眼中突然滾出淚來,抱著醒轉的女兒慟哭起來。
到底是什麼,使人絕望到麻木,連悲傷都遲疑。
彎道上的行人沒有一個去傾聽這悲傷的聲音,前麵的沒人回頭,後麵經過的沒有駐足,每人臉上眼裏都沒有任何變化,依然是麻木到平和,他們緩緩走過母女身邊,伴隨著女人嗚咽而悲慟的哭聲,在夕陽下釀成人間絕景。
芭芭拉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沉默許久,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我。
我也看著她,落日投下的光芒將廣闊天地塗成赤金色,斜日霞光掠過此間,她全身也鏤金鋪翠一般,衣物邊角碎花都仿佛作了金箔,風吹起來會有清棱棱的響聲。
那一張髒汙的臉上依然露出清秀的眉角,細密睫毛下蘊藏著湖光粼粼的水色雙眸,在眨動的瞬間,仿佛有精靈掠過水麵,蕩開了心湖。
“你好。”
少女低聲開口,“我們見過嗎先生?”
“第一次見,芭芭拉醬。”
我頓了頓,伸出右手。
“我叫池魚,池塘的池,魚兒的魚,是遠渡重天的旅行者,專為拯救你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