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黃的汁液,順著父親寬大粗糙的手,流進他手上一個個如孩子嘴般的凍瘡裏,然後,吧嗒吧嗒的滴落在了地上。
同時,也流進了龍飛原本委屈憋悶的心裏,使得他不由的鼻子一酸,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
十幾年來對父親的所有怨懟和不滿,刹那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濃的暖流,漸漸的傳遍了全身。
是啊!有什麼好埋怨的呢?
可憐的父親,五十歲不到,為了操持那個風雨飄搖的家,現在看上去,已經是個兩鬢斑白的老頭了。
他一歲半尚還在繈褓裏的時候,就沒有了父親,母親也一狠心跟鄰村的會計跑了。隻留下六旬有餘,滿頭白發,裹著小腳的祖母,和剛出生的弟弟和九歲的姐姐幾人相依為命。
如果不是祖母剛強,毅然的撐起了這個七零八落的家,帶著他們四處討飯、掙工分,後來自己大了一些就上山砍柴換糧食,做零工下煤窯,估計都活不到現在。
他脾氣暴躁,隻是對生活的無奈和抗爭;拿皮鞭抽我,隻是怕我不好好學習,而重走他的老路,是一種發自心底的恨鐵不成鋼!
而那種對兒子如山嶽般的愛,一直深深的埋藏在這個老實憨厚,從來都不喜歡表達的老父親心中,從來都沒有失去過!
“爸,我吃過了,你吃吧!”龍飛想到這裏,望著黃橙橙的橙子,和父親幹裂的嘴唇,淚水不由的模糊了雙眼,哽咽著說道。
“趕緊吃,吃完了我們去趕車,聽說十二點有一趟去龍溝方向的班車!”
“我來的路上嚼了一大袋方便麵,現在還飽飽的呢。”
父親一把將橙子塞到他手裏,慈愛的望著他,一邊還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肚子催促道。
龍飛顫抖的接過橙子,也不再推辭,大口的吃了起來。拳頭大的橙子,被他三下五除二,就吞下了肚裏。因為吃的太急,果肉和汁液糊了一臉,酸甜中略顯苦澀的味道,使得他不由彎腰幹嘔了起來。
父親頓時慌了,一邊遞過一瓶礦泉水,一邊輕輕的捶打著他的後背,就仿佛他小時候,在土炕上拍著哄他睡覺一般。
過了好大一會,龍飛才感覺胃裏好受了一些。他努力的直起身來,接過父親手裏盛水果的網兜,攙扶著心事重重的父親,向車站方向走去。
此刻太陽已經老高,秋日的陽光照射在龍飛的臉上,使得他不由的微微閉了一下眼睛。
二十多天暗無天日的生活,使得他暫時還無法適應過來。
“媽呢?”
“你媽在家呢。”
“哦……”
“她身體怎麼樣?”
“還那樣……”
“那樣?”
“你回去就知道了。”
父子倆一邊走,一邊各懷心事的小心交談著,龍飛從父親憂愁的眼神裏,感覺到他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
但礙於自己剛出來,怕問多了父親傷心,也就沒再多問。
長途汽車站距離拘留所,足足有七八公裏,父子倆風塵仆仆,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才遠遠的看到了長途汽車站幾個金色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