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七日旭日已經西斜,諏訪山城頭。
諏訪賴詮長得並不是像傳說中的反麵角色那樣臃腫不堪、麵目可憎,年近四十的他外表並不起眼,和許許多多的倭國人一樣是一個矮子,長得白白瘦瘦的,可是勝在相貌忠仆敦厚,長得慈眉順眼,臉上總是帶著一點謙卑的笑意。對於年輕武士來說,他是一個可親的家主,對於長輩來說,他是一個可信的後輩,就是靠著這幅謙遜中帶著些許卑微的模樣他得到了新見貞經的好感,從一個一無是處的庶家子弟成為諏訪神社的家主。
此刻諏訪賴詮的臉色並不好看,也不謙卑,甚至於還有點麵目可憎,他的手背上還綁縛著灰白色的麻布,從滲出的鮮血,稍稍扭動一下就讓他咧嘴齜牙,這是剛剛那場突襲後被反突襲一支流矢留下的傷勢,還好隻是掛在了他的手背上,若是再往上靠一些的話難保不會要了他的性命。
如果他獨自一人站立在那裏,沒有人告訴你他的身份,或許還不會有人特意前去注意,可是在他不遠處還站立著一名身材高大身穿鎧甲的三四十歲的壯年武士,就顯得非常的突兀。他便是諏訪山城中兩大首領之一,甚至於隱隱然在地位上比起諏訪賴詮還要高的上野伯耆守,他背負雙手,佇立在城頭觀察著遠處一座巨大的營寨,樹立著數十麵竹二羽飛雀家紋的旗幟足以說明那座營寨的主人是誰。
這位三四十歲的武將身材高大健碩,弄沒下的一雙眼睛如同老鷹一般銳利,發鬢有一點蒼白,一張威嚴的臉龐,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讓人心悸的殺氣。
兩人的背後不遠處站立著十五六個人高高低低站在兩側,分成了兩個團體,從他們身穿著的鎧甲上的家紋可以知曉,他們分別來自諏訪神社和上野家。他們分別都是諏訪賴詮和上野伯耆守的親信,這樣的場景當上野伯耆守來到諏訪山城後就發生了數次,每一次都是在伊達軍前吃了小虧的時候發生的。隻不過這一次諏訪賴詮受了傷不再表現出謙卑的表情,多了幾分壓抑著的怒火,上野伯耆守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無法親近。
他們都看著兩人的表情,這一次的突襲和反突襲,他們雖然損失不大,可是士氣上麵還是掉落的很厲害,特別是在上野伯耆守率先退兵,讓諏訪賴詮不得不獨自麵對伊達軍的反突襲的時候更是如此,皆是噤若寒蟬,生怕諏訪賴詮將怒氣轉移到他們頭上。
諏訪賴詮心情不好,上野伯耆守的心情同樣不好。上野伯耆守本以為這是一場對峙戰,哪裏想到伊達軍會如此拚命,已經將營寨擺在了諏訪山城的眼鼻子底下,這一次突襲也是萬不得已,再不突襲的話伊達軍就會攻到門口了,隻是突襲的效果很不好,反而被斬殺了數十人,要不是跑得快,死的人更多。他沒有去看諏訪賴詮那張臭臉,在城頭上觀察著外麵的動靜,焦慮不安,苦謀對策。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寧靜,諏訪賴詮厭惡的朝著聲音來源看去,上野伯耆守威嚴的目光也瞥了過去,一名年輕武士飛步衝了進來,來到了上野伯耆守的麵前,低聲湊過去說道:“父親……”
上野伯耆守不滿地瞪了一眼年輕武士,喝道:“慌張什麼?說,大聲說出來,發生什麼事情了,我不是讓你前去越山城督辦糧食嘛,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難道是主公報捷來了?”來人正是去而複返的上野四郎。
現在的局麵有一些尷尬,反突襲的時候上野伯耆守拋棄諏訪賴詮獨自撤退,使得雙方都有些矛盾,上野伯耆守不滿兒子的話語實在是為了打消諏訪賴詮的疑心,還有就是想要用三村家的捷報來緩解雙方的矛盾。
隻是願望是好的,消息是悲催的,結果是一樣的,他們不得不重新站在了統一戰線上,不管麵和心不和,還是心和麵不和。
上野四郎的臉色不是很好看,麵紅耳赤的將一個晴天霹靂拋了出來:“父親,上千伊達軍突然出現在了井臼穀間,已經占據了井臼城,還在井臼穀間修築了大量的關卡,堵住了我們的退路,現在諏訪山城和成鬆山城已經成了死地,形勢異常危機,下麵該如何是好?”
諏訪賴詮臉色越發的難看,上野伯耆守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本來想要讓上野四郎說一些好消息,緩解一下雙方的關係,哪裏想到會是這樣的消息,關係倒是更加緊密了,雙方都誰也離不開誰了,可是局勢就更加的悲催了,前有追兵後有堵截,正如上野四郎所說的那樣,他們已經進入了死地,絕地。上野伯耆守很喜歡吃的一道菜就是鱉,可是變成鱉誰都不會願意,隻是現在的局勢就是如果不跳出去的話他將會成為甕中捉鱉中的那隻鱉,那隻悲慘的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