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紀州地區形勢比任何地方都要複雜,各方勢力糾纏在一起,的確錯綜複雜。從本願寺發起一向一揆,引得不願意同流合汙的寺社宗教紛紛跑到紀州暫居,到伊達政衡上洛之後,利益和生命受到迫害危險的反對伊達家統治的實力,甚至於入侵大和國失敗之後退回河內國的原三好家殘黨,在加上左右搖擺跳槽不斷的地方土著勢力。
大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全都在紀州這小小的盆子裏爭權奪利。地區形勢本就十分不穩定,如同暗流湧動的湖水,看似平靜,實則危機四伏。現在擺在明麵上的三足鼎立之勢,已去其二,僅剩下雜賀眾獨木難支隨時存在轟然倒塌的危險。
雜賀眾人的首領鈴木重意口頭上痛罵畠山高政無能之輩,竟然沒有暑期反抗伊達家的大旗就短短一日之內便被撲滅,不得不用自裁謝罪,心中卻早就已經生出了懼意。
越來越多的消息傳來,更是加重了鈴木重意心中的懼意,他自認不是膽怯之輩,不怕生死,也不怕踏上畠山高政後塵。他深深感到擔憂的是整個家族受到牽連,一同跟著他劃入深不見底暗無天日的深淵。
鈴木重意為家族計,心懷懼意,生出前往岸和田城仰或是直接前往京都負荊請罪的念頭。轉念想到畠山高政謀反過程中和他有書信往來,為了鼓動慫恿畠山高政出頭鬧事,他主動授之以柄,簽下了白紙黑字,和畠山高政乃是共謀犯。
現在畠山高政身死,長藪城落入伊達家之手,來往書信恐怕早已經落入敵手,就算是鈴木重意上天保佑,運氣極佳,來往書信早已經付之一炬,可還有那位作為使者的畠山政能活著。
畠山政能為了展現他的價值,必然會緊緊攀咬住鈴木重意。鈴木重意躊躇不前,茫然無措,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懊惱之中無力自拔,鬢發花白的他臉上顯得更加的疲憊不堪。
進退維穀,對於鈴木重意來說,畠山高政脆敗給了他伊達軍無敵於天下的印象。雜賀眾中渲染起了伊達家軍容威武,滿千不可敵,輕啟爭端,禍國殃民,更加重他不到迫不得已,絕對不會和伊達家反目成仇,那純粹是自尋死路。
鈴木氏新任繼承人鈴木義兼此前心情愉悅,鈴木重意為失去一位著重培養的繼承人傷心難過,他麵上痛哭流涕,心中早已樂開了花,從兄長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煥發出了他出色的調解能力。鈴木義兼武力上雖不如兄長,和本願寺的關係也不如兄長密切,不過他也不是平庸之輩,在處理人物關係上頗有手段。
鈴木重意欣慰之餘,也就加重了壓在鈴木義兼肩頭上的責任和負擔。漸漸坐穩了雜賀眾二把手的鈴木義兼接到了來自長藪城的消息,震驚之餘也暗自思考該如何謀劃才能夠破局,獲得利益最大化。
接下來的消息更是讓鈴木義兼驚駭不已。揍得根來寺麵目全非,抬不起頭來,幾乎被解除了武裝,眼睜睜看著家門口建城築堡的伊達家名將葛籠衡信屢屢以打擊山賊為名調兵遣將移向三上鄉方向。岸和田城方向又有兩支規模頗大的隊伍集結,和長藪城方向形成了三麵合圍之勢,不,再加上伊達家水軍無敵瀨戶內海的話應該是四麵。
四個方向都有大軍朝著雜賀莊擠壓過來。
鈴木義兼有一種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恐慌之感,遂匆忙帶著最新偵知到得情報,求見他的父親。平日裏鈴木義兼總是表現出一幅氣定神閑的樣子,行走時方規矩步,稍有如今這般倉促,甚至可以說是惶急。
書房中,雜賀眾的首領鈴木重意,看著憂心忡忡的兒子,上前急問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同樣沒有了往日的沉穩,濃濃的憂色纏繞在眉間,顯得心神不寧。
鈴木義兼一五一十的將得到的消息通稟給父親。
沉默許久,鈴木重意和盤托出,急問鈴木義兼下一步該如何是好,同時告訴兒子,自己老了,如果這一次能夠安然度過難關,他就會把所有權柄交給鈴木義兼,享受隱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