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細細盤查過了,漆料的事確是黃門利欲熏心所為,非是衝著長春宮而來,你若還是怕,朕便再派幾個人來守著。”
他素來是不喜歡見到後宮裏這些手段的,林馥華起先是真被夢給嚇到了,抱著五皇子在屋裏待了一整夜並不是做戲,要說是什麼事時候清醒過來的。
就是他把手心的溫度傳給她的時候了。
那一瞬間,她都已經想好要是被他推開,該怎麼求情了。
前些日子母親入宮時,父親拖她帶了好長一段話,從東邊說到西邊的,透露出的意思卻簡單明了:
帝王無情,勿要陷進去。
可是帝王,也是人,但凡是人,怎會真的無情。
成帝出於憐愛的一番話,似乎讓林馥華把林旬友的教誨全然拋到了腦後,兩手滑到男人的健壯的腰後,借力坐起上半身,側臉隔著衣料貼在他的腰腹處,
“皇上願意把臣妾放在心上,臣妾便心滿意足了。”
成帝的手緩緩滑過她披撒在中衣後的長發,一言不發。
沒有翡翠金銀花鈿的阻攔,林馥華敏感的耳垂緊緊貼著,能感受到他藏在兩層衣衫下的男子張力,而他的手就這麼從她的頭頂掃到發尾,似乎天地之間,沒有誰能比她更與他相貼近。
林馥華讀過的詩詞不少,其中不乏傷春悲秋的閨怨詩,水晶簾、玻璃枕、鴛鴦錦,化作詩詞,寂寞愁苦盡顯其中,而單拎出來看,皆是男女間你儂我儂的豔詞。
日頭移到了房頂上,成帝轉了轉酸疼的右肩,開門出了屋子,走到正殿前的院子時見梳著齊眉劉海的三公主正與身邊的宮女踢雞毛毽子玩。
本想上前問詢幾句,但想到建章宮裏堆積如山的奏折,還是作罷。
而當他徹底離開長春宮後,三公主鼓著腮幫子,一腳把雞毛毽子踢出去好遠,“父皇明明都看見我了”
一旁的宮人滿頭大汗地撿回了雞毛毽子,聽著這話,隻能勸她,皇上公務繁忙,等空下來了,定會來看她。
宮裏長大的孩子一旦讀得懂字,看得懂書就不好哄了,三公主知宮女說的都是打圓場的話,但又如何,她也隻能勸著自己信了。
成帝這邊,從長春宮回建章宮勢必要經過陳美人的玉漱宮,成帝正思考著要不要雨露均沾也往玉漱宮去探看探看,但剛走近,就碰上了剛從玉漱宮看望完陳美人的皇後。
徐苓起先沒發現玉漱宮的另一側還站了金晃晃的一人,若非佩環提醒,她可真是要輕輕鬆鬆地回自個兒宮裏吃葡萄去了。
正當午,頂上的太陽毒辣得很,徐苓是真不樂意頂著烈日在這兒和他打太極,她努力在臉上撐出點笑來,“臣妾見過皇上,皇上這是來看陳妹妹的?”
瞧他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樣,再想想玉漱宮的西側是誰的殿宇,徐苓哪兒能不知道他是打哪兒來的,定在這玉漱宮門口慢悠悠地走,怕是想著要不要降點天恩,也去看看裏邊的自個兒的另一個孩子他娘。
她這人吧,壞毛病不少,唯有一點好——
知恩圖報。
利用陳美人引出了徐芸有孕的消息,找到機會,她自然也得把這隻有自己知道的恩情給還了才好。
果不其然,成帝被她這麼一問,左右不定的心隻能選了地落下,他點點頭,意思是他確實是要進去看陳美人的。
他一點頭,徐苓就微抬起頭,眉頭皺起,手捏著帕子擋在額頭上方,道,“哎呀,這日頭可真曬,皇上還是先進宮裏去,千萬別給曬傷著了。”
還不忘囑咐成帝身邊的太監們,“還不把華蓋扶好了。”
說完,她放下手,眯著笑眼後退一步,“臣妾就不打擾皇上與陳妹妹了。”
“去吧,青書的傘也要撐住了,日頭毒辣,勿要曬著皇後。”成帝一腳踏進玉漱宮的門,學著徐苓方才的話道。
青書聽了,握著傘骨的手一抖,傘麵就偏了,徐苓被太陽光猛地一照,差點沒晃花了眼。
看看看看,當年欽天監合的都是什麼鬼八字。
常說帝王後宮的百花爭奇鬥豔,朵朵各有其華,此話不假,可要成帝選最奇葩的一朵出來,就非未央宮那朵牡丹莫屬了。
成帝摸了摸臉,看皇後那毫不留戀的背影越走越遠,他竟顛倒地覺著自己受了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