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要對付林家的事,隻有零星幾個處於權利中心的人知道,消息被捂死在長春宮裏,就連徐苓都看不出什麼異樣,至於林昭儀被成帝拒之門外的事,左不過歎一聲新人勝舊人。
所有人都覺得,膝下三子的林昭儀地位穩固,再獲帝寵,也不過是一時半會兒的事。
可是,如日中天的秦婕妤竟然有了身孕,等消息傳開,她已經有了足三月的身子,有這等本事將消息瞞地密不透風的,還能有誰,這下,誰都不敢拍著胸脯說林昭儀還是皇帝心中第一人。
懷上孩子後的秦婕妤一改往日嬌奢霸蠻的作風,開始深居簡出,非必要時連宮裏宴會也不舍得露麵,日子久了,前朝難免傳出她恃寵而驕的風言風語,言,便是當初的林昭儀也沒她這般拿喬,奈何再怎麼荒唐都是成帝的後宮,看得懂局勢的都沒說什麼,時間久了,也沒人再提起。
大概真是宮裏的風水不好,徐苓這邊才剛“病愈”,長春宮裏的那位又倒下了,徐苓身為皇後,上半天剛去探望過秦婕妤,不好厚此薄彼,隻能辛苦自己,再往長春宮走上一趟。
“林昭儀不過小病而已,娘娘病愈不久,不如好生歇息,派人去長春宮走上一趟便是。”
徐苓看一眼付擲,垂在身側的手偷偷抵了抵他的腰身,讓他乖乖閉嘴,也就是有旁的人在,換做隻有他們兩個,她就是把他的腰捅出個窟窿,也不一定能叫他鬆口。
明明知道她是裝病,也有臉拿來做借口。
繞著院子走了幾圈後,徐苓也算消食了,手肘搭在付擲手上,半個身子都靠他一隻手撐著,
“林昭儀這段日子不好過,本宮去鹹福宮,卻不去長春宮,未免落人口舌。”
這是在向付擲解釋。
“所以為什麼要去鹹福宮”很好,還會揪她話裏的漏洞了。
徐苓眼睛眯起,手肘用力往下壓,“都不去,旁人會當本宮善妒,這些年的好名聲就全白費了!”
掌心被壓地生疼,付擲不得不用另一隻手捏住徐苓的肩膀,手上動作不舍得弄疼了她,嘴巴卻不饒人,“嗬,名聲好,也沒見日子過得好到哪兒去。”
“”蛇有七寸,他倒是知道往哪兒打最疼。
“等回來再收拾你。”咬牙切齒在他耳邊留下一句狠話,徐苓腳下一動,離了他整整半截手臂的距離。
怎麼說呢,長春宮的擺設同她上次來沒有差別,但許是外邊的流言聽多了,徐苓看著麵前的宮殿,不禁起了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林馥華用過藥,正準備躺下歇息,聽說皇後來了,撤到一半的軟枕又塞回背後,她是真病了,憂思成疾,能不能好,連太醫都說不準,不過落到這步田地,她還是守著自己的傲骨,隻是坐起身子朝徐苓行禮,
“娘娘怎麼來了?”
一朝失寵,門庭若市的長春宮也不可避免地冷清下來,除了幾個不敢得罪自己的低位妃嬪,她這裏已經沒什麼人願意踏足。
徐苓盯著她蒼白的麵色看了一會兒,道,“本宮突然想起初次見昭儀時的情景,秋日裏芳菲落盡,宮道旁枯葉圍著的樹木亦是死氣沉沉,昭儀乘轎攆而過,本宮悄悄抬頭看去,隻一眼,便覺秋去春來,枯木逢春。”
她說的是徐宜芝尚未離世,徐苓還隻是皇後侄女的時候。
那時候,她是真覺得這位帝王寵妃高不可攀,如天邊皎皎明月。
許是她語氣淡淡,林馥華聽後也不惱,甚至問她,“現在呢?可是覺得花無百日紅?”
宮人搬來凳子,徐苓挺身坐下,道,“什麼花能紅一輩子,便是貴如牡丹,想開花,不也等到花期才會開。”
“也是,即便是牡丹,敗了,也隻能做了旁的花兒草兒的肥料。”林馥華說完,視線就落到了自己手上,麵色平靜,似乎方才意有所指的話,不是出自她口。
說她是吸著姑母的血做的皇後嗎?徐苓並不生氣,至少在外人看來,她能做皇後,全然仰仗姑母的死。
隻是,她好心好意來看她,林馥華不說幾句好聽的也就罷了,怎麼還把氣撒到了她頭上,莫不是喝藥喝傻了腦袋,她現在的處境,惹皇後不快,有什麼好處。
人敬一尺,她就要還一杖,徐苓可不是什麼好捏的軟柿子。
“有道是‘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敗了的牡丹好歹還留下了一朵同枝花,不似旁的,將敗不敗,時間久了,當心連香氣都留不下,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