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誇得太過火了!
「啊……那個,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我是有理由的……」
「那你就說說看啊。」
真是教人意外。在做出那種活該被提防的舉動之後,我原本以為她不會再給初次見麵的對象任何辯解的機會,都已經做好下一秒就要被警察伯伯抓走的覺悟了。
無論如何,真是太走運了。既然她願意給我解釋的機會,當然得好好活用才行。
「首先……我得對擅自摸了你的頭發這件事鄭重道歉才行,對不起。」
我對她低下頭行了一禮,接著才開始向她解釋剛才發生的狀況。
「唔……我一睜開眼睛,你就趴在那裏睡覺——不對,是醒著吧……?」
「什麼,到底睡了還是醒著?」她翻著白眼反問。
「這麼說起來……」
到底是睡了還是醒著?前不久發生的事實在過於詭異,我也沒辦法好好表達。
「總而言之……你好像忽然很痛苦的樣子……我就想說要帶你去保健室,才會走到你前身邊去的。然後——我想我應該沒有看錯——你的發色就改變了……」
「…………咦?」
「所以說……在不久之前,你看起來還是一頭紅發。」
盡管我再怎麼努力選擇適當的詞彙,到頭來還是說出了這麼莫名其妙的話。要是她這個當事者再對我露出一臉茫然的表情,我肯定會覺得自己是被溫暖的春日陽光給曬昏頭了。
然而她卻像是親眼見證了什麼教人錯愕的景象般瞪大雙眼,嘴也忘了要闔上,雙手無力地抓著擋在身前的椅背。看來這次換她把我當成電波怪胎了。
我果然是在做夢嗎……?
「……真的嗎?」
過了十幾秒,她才吐出這一句話。
「真的嗎?你沒有看錯?確定不是在做夢嗎?」
她從椅子後頭探出身子,無比認真地凝視著我。因為身體太向前傾,連椅腳都因受力不均而浮起來了。
「你把體重都壓在椅子上很危險的——會倒下來喔。」
「啊啊,嗯。就是說啊,很危險呢。」
點點頭,她把椅子擺回原本的位置,接著迅速移步來到我麵前。
「你是真的看到了吧?沒有說謊對吧?」
「呃……是啊。」
連一點點距離都沒有剩下。她再自然不過地向我逼近,可愛的臉蛋離我隻有僅僅十幾公分。完全沒有一絲猶豫。
太近了,我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如此清楚地感受到「近」這個字眼所代表的意義。總而言之,實在太近了。要是再往前踏出半步,我們的身體就會緊緊貼在一起了。這簡直可以算是侵害私人領域啦。
她給人的感覺……也未免差太多了吧?
在發色改變之後,她的反應跟說話方式實在落差太大了。直到剛才都還像個不幸的美少女般惹人憐愛,此刻卻充滿無窮的生命力。說話聲頓挫有致,雙眼閃閃發亮,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比一般人更為生動活潑。
唯一不變的是那張漂亮的臉蛋。還隔著一張桌子時,就已經可愛得教人不由得屏息了,在這種極近距離下,更是細致得令人無法移開視線。而且她身上似乎還散發出一股香味。甜甜的,是柑橘係的清香。
「……是嗎。」
她恍然大悟似地喃喃自語著,而後低下頭。
「我睡著了呀……原來是這樣。」
「怎麼了嗎?」
聽我這麼問,還在自言自語的她好似很開心地抬起頭來。
「什麼事都沒有啦!」
輕快地給出回答後,她臉上浮現出如花朵綻放般燦爛的笑容。
像是一朵大而耀眼的向日葵。明明不是對著天空卻令人眩目,在地麵上綻放的太陽——沒有一絲陰霾的笑容,讓我有了這樣的聯想。那麼活潑充滿光采,光是看著就讓心也隨之染上一片溫暖的陽光笑容。
怎麼會——有如此生動美好的笑容呢?
「好了,既然已經確認完畢,我也該回家了。」
拍了下手,她踩著輕鬆愉快的步伐從我麵前離開。「啪」的一聲,也將我恍惚的意誌拉回現實世界中。
「確認?」
「是秘密喔。」她將右手食指抵在嘴唇上。
「那個……剛才的——頭發變色的原因是……」
「這一點,現在也還是秘密。」
她揚起笑容回答,這次換成用左手食指抵在嘴唇上。這樣的小動作是很可愛沒錯,但我依然什麼狀況都沒搞清楚,心情上當然也就沒辦法踏實。
「什麼現在也……」
意思是下次有機會的話就會告訴我嗎——似乎看穿了我心裏的疑問,她像個喜歡惡作劇的頑童般勾起微笑,再一次敏銳地答覆道:
「所以說,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內藤優一同學——不對不對,是不是該叫你〈死人臉〉(Death
Mask)同學比較好呢?」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而且更重要的是,
「你從哪裏聽來我的外號的?」
「這種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吧。」
她露出整齊的潔白牙齒,眯細了眼道。
「不管是待在我身邊時,還是說到我的頭發變色時……你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就是所謂的『麵癱』啦。你明明可以表現出更震撼的樣子,會麵癱到這種地步的不是死人……就隻有被稱作〈死人臉〉的你囉。」
微微向上抬起的圓圓亮亮眼瞳裏,倒映出我的臉孔。一如往常的不爽快表情,沒有幹勁也看不出一絲生氣的雙眼。可悲的是,這的確是我的臉沒錯。
「那就這樣,下次見囉!」
向我告別後,她便哼著小曲兒往圖書館大門的方向走去了。但我還是朝她的背影喚了一聲。
「這樣的話……至少請你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啊,對喔!我都忘記了。」
自然卷的長發隨著她輕快的回身動作輕輕彈動了下,她轉身麵向我。
「我是異羽——木枕異羽!十六歲,喜歡暖被桌和冰淇淋,特殊技能是超能力。」
嘿,原來她跟我同年啊,還以為她比我小呢……
「——嗯?」
先等一下。她最後說的那句話好像有哪裏怪怪的。
「抱歉,我沒有聽清楚。你說你的特殊技能是什麼來著?」
「是超能力呀?」
她倒是很坦率地肯定了我的疑惑。
麵對啞口無言的我,像是要趁勝追擊般她挺起胸脯放話道:
「換句話說,我就是個超能力者啦。」
「超……能力者?」
我的聲音恐怕有點走調了,她則開心地露出白亮亮的牙齒。
「沒有錯。我是沉眠的超能力者——木枕異羽,以後就請你多多關照啦!」
大幅度地揮了揮手,她踩著猶如舞步的輕巧步伐離開了圖書館。
被留下來的我隻能呆愣在原地……直到殘留在鼻腔的柑橘香氣消失為止,我始終沒辦法抹去那種恍惚又茫然的怪異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