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 第二章(2 / 3)

「……就是說啊。」

不管如何,班上同學能喜歡她並且接受她就再好不過了。

「啊——……我剛才忘記說了……」站在走廊上的班導把頭探進教室裏。

「轉學生跟〈死人臉〉好像是親戚喔。」

什麼?

往教室裏丟出這顆大炸彈後,班導隨即消失在走廊那頭。

頓了一拍之後——

「這……這不是真的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親川發出野獸般的咆吼,下一秒我跟木枕同學已經置身在咄咄逼人的盤查審訊之中。

「……辛苦你了。」

「你也是。」

我跟木枕同學轉移陣地來到設置在合作社一隅的座位區。這裏是隻有幾張桌椅和自動販賣機的狹隘區塊。因為還不到午休時間,合作社的歐巴桑也不見蹤影。

瞥了趴在圓桌上似乎已經精疲力竭的木枕同學一眼,我把硬幣投進自動販賣機裏。本來想幫她買罐熱奶茶,又想起木枕同學是個貓舌頭。

最後我買了冰奶茶,遞到她手上。

「謝謝!」

輕搖了兩下,木枕同學拉開罐裝拉環。喝了一口後,「好甜喔……」臉上隨即綻開幸福的笑容。昨天看她吃冰時也有這種感覺,她在麵對食物時,總是能吃得很香呢。也不是什麼別人家的草地比較綠的心態啦,但看著她一臉幸福的模樣,讓我也忍不住想喝一口嚐嚐。

早知道我也幫自己買杯奶茶就好了……小口小口喝著熱燙的綠茶,心裏不禁有些後悔。

攝取糖分的喜悅沒多久就隱去了,她立刻又不滿地嘟起嘴唇。

「……狀況變得很莫名其妙了呢。」

——現在是第一節課。我們班的自習時間。

在級任女導師投下爆彈宣言後,我們好不容易才從被轟炸得騷亂不已的教室裏逃了出來,保住一條小命。接著我與異羽衝向職員室,質問正在看漫畫周刊的班導,得到的回應是:

「有個胸部很大、全身上下都透著情色氛圍,看起來很像外國人的姊姊這麼說的嘛。」

聽這形容,百分之百是指章子姊吧。

「早知道就不該拜托章子姊幫我辦轉學手續,為了這種事拚命找理由搪塞真是遜斃了。如果是遠房親戚,隻要說小時候曾見過一麵不就解決了嗎!」

章子姊之所以那麼說,或許是想讓我們兩個比較好搭上話。以結果來說,我們也的確是湊在一起了,若這是章子姊原本的計劃,應該算是成功了。

總而言之,既然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獨處,不如就趁這個機會把那件事確認清楚吧。

「你昨天說的那個,是認真的嗎?」

「哪個?」她喝著甜甜的奶茶,不解地歪了歪頭。光是這麼一個小動作都像畫一般美好,這可不是隨便每個人都辦得到的。那張困惑的表情更加襯托出她的無邪之美。總之隻要麵對她,每秒鍾都是按下快門的最佳時機。

我藉著喝茶的動作悄悄掩飾了和美少女坐在一起喝飲料衍生出的害羞情緒。

「……關於我的麵無表情,你說會想辦法的那個。」

——昨晚。事情解決後,章子姊開車送我回家,站在自家大門前時,忽然有誰戳了戳我的背。我邊把手探入口袋裏找鑰匙邊回過頭,就看見木枕同學露出一臉難以解讀的表情,抬高視線望著我。

「有東西忘了拿嗎?」

搖搖頭,她的目光依然沒有從我身上移開。雖然蹙起眉頭繃著一張臉,但還是讓人覺得好可愛。就像小孩子模仿大人看報時,總會不自覺地挺直身體那樣。

突然——她伸手摸了我的臉頰,柔軟的掌心觸感令我不由自主地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原本籠罩在她臉上的陰鬱似乎消失了。我感覺她的臉頰變得比剛才更緋紅,雙眼也透出一股潤澤……該怎麼說呢,她看起來好像正躊躇著是不是該將某種行動付諸實行。

這種表情、還有她觸碰我的狀態……該不會是接——

「嘿!」

思春期的妄想隨著傳進耳裏的叫聲被徹底粉碎。同時,臉頰也感到些許疼楚。

「腫摩惹(怎麼了)?」

木枕同學沒有回答,而是加重力道拉開我的臉部皮膚。

「……內格(那個)……?」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懷抱著那種酸酸甜甜浪漫幻想的我真是傻瓜。原來她想的是〈死人臉〉的事呀。

「要說的話得花很多時間的。」被扯著臉頰實在很難發音,但我還是回答了。

「在幽暗的地方看,真的就跟具屍體一樣,連眼睛都是死的。」

喂,太沒禮貌了吧。

她的手指突然從我的臉頰退離開。

「決定了!就由我來解決你麵癱的問題吧!『木枕家的了不起家訓』第三條!『遇到在意的事,就不能視而不見——既然有想法就要立即行動』。還有接著第十四條!『若是受人所托,就要大顯身手到讓對方都嚇一跳的程度——如果對方是自己很親近的人,就算沒有拜托自己,也要強行介入』。」

「我是覺得……你家的家訓會不會太多了一點?」

到底有幾條家訓啊?她全都記得嗎?

「還有很多很多呢,總而言之——是我不由分說把你卷進這種事裏來的,身為夥伴,幫你解決困擾也是應該的嘛。既然我們都已經是一個小隊,關係應該也算親密了吧。」

「……那就拜托你下手輕點。」

「嗬嗬嗬~」木枕同學揚起大無畏的笑容,用食指推高了帽沿。

「這點我可不敢保證。」

不能保證啊——……

「嗯,總之就是這樣——掰掰!明天開始還要請你多關照了!」

用力揮了揮手後,她轉身往章子姊停放車子的方向跑去了。

目送那輛紅色跑車消失在住宅區的轉角,直到再也看不到——我才終於把鑰匙插進大門鎖孔裏。

——這就是昨晚我和木枕同學最後的談話。

「嗯!當然是真的呀,你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啦,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木枕同學誌得意滿地挺起胸口。那對引人注目的大胸部一往前挺,視線自然而然地就——差點往那裏飄,還好我盡力克製住了。加油啊,我的理性。

說老實話,她主動提出這個要求讓我覺得非常高興。我自己也為了改變這張毫無表情的臉孔而做過許許多多的努力,但不管做得再多還是沒有半點成效。如果能藉由第三者的觀點來幫忙,事態說不定會好轉——就算不可能那麼順利,至少也會比現在多點收獲吧。

「就像我昨天說的,是我把你卷進這種麻煩裏,這麼做至少能讓我有種贖罪的感覺。」

贖罪,這個字眼未免太沉重了。

「……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問吧。」

「為什麼你要幫羽島工作?」

「你很在意嗎?」

「我很在意。」

之所以使用到『罪』這個單字,不就表示木枕同學覺得有哪裏對不起我嗎?光是將我卷入其中就已經讓她產生罪惡感……既然她都這麼想了,為什麼還要在專門處理超自然事件的部門裏工作呢?我在意的就是這一點。

「大概是因為……如果不是那個地方,我就活不下去的關係吧……」

木枕同學邊說邊用兩隻手托起飲料罐,視線落在罐口上。

「超能力是異常的存在。隻要擁有這種能力,本身的存在就不再是理所當然的。換句話說——就是被這個理所當然並不存在超能力的世界給排除了。」

啜飲了一口奶茶滋潤嘴巴後,她接著說:

「人類對無法擁有共通價值觀的人是很冷漠的。被壓倒性占了多數的理所當然給排除的少數派不管再怎麼努力掙紮,都再也回不去了。而存在於這種理所當然之外的,就是非現實的存在——也就是超自然。我也是被排擠到另一邊的人。」

聽她這麼說,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管期望或不期望,隻要一被當成異質的存在,就隻能以異質的身分存活下去。麵對和自己不盡相同的物種時,人類就會變得膽怯,這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我能理解卻不想接受——接受如此殘酷的事實。

「……對不起。」

讓她說了這麼不愉快的事。她一定也經曆過許多心酸與苦楚吧,是我太少根筋了。

我忍不住對自己這顆草包腦袋感到厭惡,木枕同學卻困惑地出聲。

「為什麼你要道歉?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大喊『為什麼要把我拉進那個異常的世界裏!』——對我大發脾氣嗎?然後我就會說『請您原諒我吧,代官大人!(注4:幕府直轄地的地方官。)』——邊說還邊哭到崩潰跪地呀。」

「……你是時代劇看太多了嗎?」

「我喜歡時代劇啊,沒想到你居然會知道!」

你剛才不是還大喊代官大人嗎?

她把罐口抵在唇邊,開心得眯細了眼睛。

「……好甜喔。」

「唔嗯……奶茶本來就是甜的呀。」

「我不是在說那個啦。」她蹙起眉頭,放下手中的飲料罐。

「算了,剛才說的話是有些沉重,不過對於擁有超能力這一點,我並不感到怨恨就是了。我甚至覺得——還好我是超能力者,因為這樣我才會被羽島集團聘用——也才因此找到了你。」

說完,她靦腆地勾起淡淡微笑。

「要找到你,真的費了我好大一番功夫喔。我的能力基本上就是預知,並不擅長搜索情報——不過有時候為了達成目的,就算不擅長還是得硬著頭皮去嚐試。」

看她露出如此羞澀靦腆的模樣,連我也不由得跟著難為情起來了。

為了不讓這種心情被發現,我隻能假裝沒事喝口茶,清了清喉嚨再度發問。

「……你為什麼要尋找我?」

「咦?」

「昨天你並沒有告訴我呀——為什麼選擇我當你的夥伴?」

「唔!」

隨著『嘰嘎』之類的擬態音,木枕同學維持著有些微妙的姿勢靜止不動了。她想後退又想遮住嘴,同時還想搗住耳朵,最後隻能擺出不上不下僵在原地的奇怪姿勢。臉上彷佛還寫著『真不該說的』幾個大字。

嗚哇哇……她窘迫的樣子也未免太好懂了吧。

「那……那是因為……」

看她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視線也不斷在半空中遊移,而且依然維持著之前那不上不下的姿勢。

「我記得你有說過我的靈魂怎樣之類的,跟那個有關係嗎?」

在我咄咄逼人的追問下,她都開始冒冷汗了。我覺得自己好像是正在盤問嫌犯的刑警……這種感覺並不是很好。

輕籲了一口氣,這次我換成盡可能柔軟的語調,試著用拜托的方式。

「……可以請你坦白告訴我嗎?我隻是想知道真正的理由而已。」

然後——她突然從製服口袋裏拿出小記事本,不曉得在上頭寫了些什麼。這種似曾相識的情景我好像在哪裏看過。

「——『臉上明明感覺不出半點溫情,聲音卻莫名其妙溫柔的要命』……」

我想起來了。昨天她也像這樣在小記事本上偽造我的守備範圍嘛。

到底在寫什麼啊……?這又不是什麼值得記錄的內容。

闔上記事本,木枕同學總算想通似地深深歎了一口氣。

「『木枕家了不起的家訓』第三十條。『隱瞞的事一旦被發現——就換個態度坦然麵對,但絕不能為自己找藉口』。」

原來也有換個想法的可能性啊,看來她終於願意把實情告訴我了。

「可是,你要答應我喔。」她一臉慎重地伸出手指。

「就算知道了真正的理由……也不能說我的想法很幼稚什麼的,答應我?」

「我知道了。」

約定之後,她才動了動緊抿的嘴唇。

「——輪回轉生,你知道這個詞彙嗎?」

問題來得太突然,我慌張地趕緊在腦海的小抽屜裏翻箱倒櫃地搜尋。

「我記得……是靈魂會不斷重生轉世的意思吧?」

「沒錯,無關性別、種族、時代或國境,盡管這些都改變了,靈魂的本質也不會變。而重生轉世的不會隻有自己一個人,在稱得上龐大漫長的靈魂旅途上,還有所謂的同伴。那個同伴,就是所謂的〈靈魂伴侶(soul

mate)〉。」

「靈魂伴侶?」

「〈靈魂伴侶〉的靈魂羈絆是很強烈的。父母、兄弟、朋友、競爭對手……說得極端一點,就算不曉得對方的存在,也會在不知不覺間互相產生影響。有些影響是正向的,當然也會有不好的那一麵。」

話題好像已經轉移到精神領域方麵了。

我並不是那種打從骨子裏篤信神明一定存在、或對人類會轉世重生這種事深信不疑的人。神明或許存在,轉世重生什麼的也不無可能,但也就隻到這種程度而已。這種敷衍隨便的論點說出來大概隻會惹人生氣,但大部分的人應該都跟我有著同樣的看法吧。

隻不過……超能力者確實就存在我的眼前,於是就覺得靈魂什麼的,可能是真實存在的也說不一定。

總而言之,現在就先假設靈魂是真的存在,聽聽她怎麼說吧。

「靈魂——換個說法,用『生命』來解釋應該也是說得通的。從出生到死去,然後再重生……生命一直不斷地輪回,所以才會被稱作『輪回轉生』。」

「在不斷重覆的輪回轉生中,就有你說的那個〈靈魂伴侶〉嗎?」

「嗯,要比喻的話……大概就像摩天輪一樣吧。」

她把自己的飲料罐沿著圓桌的邊緣移動。

「把這張桌子想像成摩天輪的圓形軌道,飲料罐就是車廂。好幾個人同時搭乘的車廂就像這樣……開始循著軌道轉動了對吧?若套用在輪回轉生上就變成——」

我從努力伸長手的她手裏接過飲料罐,幫忙完成假設的摩天輪回轉。

「這個圓輪就是輪回轉生的係統,而同時存在於車廂裏的靈魂就成了〈靈魂伴侶〉。至於羈絆的強度……指的就是座位的遠近嗎?」

「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說完後,她從我手裏接回奶茶,又啜了一口。

「……很難理解。」

「有點模糊難懂吧,我也是從章子姊那裏照本宣科的,不過我的能力畢竟跟〈靈魂伴侶〉有非常深刻的關係,也不能用覺得模糊難解這種藉口搪塞過去啦。」

原來這一點跟超能力有關啊。

「人與人之間不是有所謂的契合度嗎?其實這也全都是依照靈魂決定的。」

「契合度……跟〈靈魂伴侶〉有關?」

「嗯,〈靈魂伴侶〉同伴之間的羈絆很強烈,所以自然而然地契合度也會高出常人許多,相反的當然也有契合度極差的靈魂。以我來說,隻要待在身旁的人與我的契合度越好,我的能力似乎也就會變得越加洗練。」

「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阿卡西記錄〉隻能靠靈魂來讀取。受到靈魂契合度佳的人影響,讀取的狀態就會變得更好。」

就像火箭的推進燃料嗎?

「我在使用超能力的時候,會出現另一個人格,但身體是我的、靈魂同樣也是屬於我的。也就是說,我是一具身體裏寄宿著兩個靈魂的狀態。」

她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

「所以啊,為了讓我的能力發揮到最大限度——就需要一個與我們兩人份的靈魂都很契合的人類才行。用剛才說的摩天輪座位遠近來比喻的話……就是坐在我們之間的那個人。」

說到後半段時,她的音量逐漸轉小,頭也跟著低了下去。

這樣的解釋方式就算是腦子不太好使的我都能明白。

「那是指……我嗎?」

她輕輕點了點頭,稍微抬高視線窺探著我的反應。

「……嗯,可是不管什麼生物都有靈魂,所以跟自己最契合的〈靈魂伴侶〉也有可能不是人類,說不定是水蚤或草履蟲之類的。」

「微生物的話,也太難辦事了吧……」

她的臉頰染上一抹酡紅,眼神溫潤地微微晃動著。為了排解空虛的嘴而舉起奶茶罐又喝了一口。

「不、不過啊,我找到的對象……不就是你嗎?同樣是人類,跟我同年,還居住在同一個國家裏,而且——還是個男孩子,我認為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機率真的很了不起耶。」

手指無措地扭來扭去,木枕同學的視線也時左時右遊移個不停。

「可是我並沒有……沒有對這一點太在意啦,因為我那個……哎唷,雖然我也是有想像過,但那種事還是憑感覺的嘛……」

她露出靦腆的笑容自言自語不曉得在說什麼,邊說還邊不時偷瞄我的反應。

這種模樣……好像有點犯規吧?

真沒想到天真浪漫的美少女表現出的羞澀模樣,居然會令我管不住如小鹿亂撞的心跳。

「確實沒錯…………是很了不起的機率。」

「…………嗯。」

「…………」

「…………」

幾十秒的沉默過後。

「……其他的呢?」

被她這麼一問,我下意識地歪了歪頭,組織出回應。

「該怎麼說呢……小隊之間有著強力的羈絆,我覺得這是很好的事。況且尊重團隊合作這一點也很重要,我完全讚成你的說法。」

「………………咦?」

「不是靈魂伴侶嗎?伴侶就是指我們這個小隊不是嗎?」

我話一說完,木枕同學臉上完全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甚至驚愕得張大了嘴。

我的解釋有哪裏不對嗎?伴侶=組織的一員這樣的解釋應該沒錯啊。

「唔……不過尋找夥伴這種事,還挺像RPG遊戲什麼的挺小孩子氣——好痛!」

忽然爬上臉頰的疼痛,讓我反射性地開口喊疼。

木枕同學正用力拉扯我的兩頰,下手沒有留半點情麵。手指頭那力道真不是蓋的,因為捏得太用力,連指甲都陷進我的臉皮裏了。

好痛好痛好痛!因為沒辦法好好說話,所以我選擇不出聲,但真的很痛啊!

「……小隊?RPG?你是看了太多漫畫,還是打電動打到腦子都不清醒了呀?」

逼近眼前的美少女吊著雙眼,眉毛氣得一顫一顫的。在她的背後與眼瞳深處,我彷佛看見了不動明王用來焚毀這世界的劫火。

啊,我說不定會死在這裏吧。

「你真的是很沒禮貌耶!啊,討厭!害我緊張得要命,真像個笨蛋一樣!」

又吵又叫的罵了好幾句後,木枕同學沒做多想地扭動起手指。

「忍……忍記噫鐵(冷靜一點)。」

「你叫我還怎麼冷靜得下去——!笨蛋!呆頭鵝!死臉人!隻穿一條內褲的家夥!」

這跟內褲哪有半點關係啦!

「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嗎!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心裏有多緊張、有多慌亂——!都怪章子姊說了那種莫名其妙的話啦!被她說成那樣,我會忍不住在意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我聽不懂後半句是什麼意思,明明站在陸地上,卻像暈船似地被她扯得搖來晃去,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先解決這個狀況吧。

觸碰到她的手時,她的動作瞬間靜止了。

「……會不擠(對不起)。」

我隻能先向眼裏噙著淚花,把櫻桃小嘴翹得老高的木枕同學道歉。真的沒想到一句「像小孩子一樣」居然會讓她氣到這種地步,看來她真的很討厭被當成小孩子對待。

「……想要我原諒你嗎?」

待我頷首後,她依然維持著那副老大不開心的表情給了條件提示。

「那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直接叫你的名字?」我想這麼說,但不曉得有沒有好好傳達出去。

「對呀,反正我們的關係設定就是親戚嘛,叫名字也沒什麼不自然的吧?」

我看著眼前這張漂亮臉蛋,兩頰染上的紅暈似乎比剛才更甚。看來她真的是怒火攻心呀。

「該不會光叫名字對你來說……不太方便?」

逼近我眼前酡紅著一張俏臉的美少女微微低著頭,這麼問道。總覺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比剛才更濕潤了。

如果彼此是親戚,用姓氏互相稱呼的確是有哪裏怪怪的。她提出的這項建議相當具有參考價值。

我搖搖頭,表示這一點並沒有問題。

「真的嗎?有、有沒有那種被看見你跟女孩子走在一起,會……會不太好的對象?」

大概就我媽吧。要是在校慶時看到我跟女孩子一起跳土風舞的話,老媽肯定會從當天晚上連續煮一個星期的紅豆飯來慶祝。

「像……像交往的對象……之類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呀。她似乎也用她的方式在為我考量。若是我有交往的對象,很多工作大概都沒辦法順利進行吧——她似乎很擔心這一點。

「我沒有那種對象。」

「那……喜、喜歡的人呢?」

麵對距離近到鼻尖都快貼上的她,「沒有」我老實回答。

「所以說,你沒有女朋友也沒有喜歡的人囉?」

點點頭,她終於肯鬆開對我臉部的蹂躪。

隨即從製服口袋裏拿出小記事本,筆尖飛快地在上頭書寫著。

「——『內藤優一,目前單身』……」

「不要記這種事啦。」

「不管!」

我的要求被二話不說拒絕了……

「好了,再正式打一次招呼吧,以後要請你多多指教囉——優一!」

說完,她朝我伸出手,可是那隻手卻握成拳頭狀。我曾經在電視上見過,以前的流氓小混混為了確認彼此之間的友誼,都會以拳互擊以示友好……她喜歡那種熱血的表達方式啊?

「請多指教,異……」

「異?」她應著,臉上勾起一抹壞笑。

我尷尬地別開視線,同樣伸出拳頭往她的拳頭碰了一下。

「——異羽。」

不知怎地就覺得好難為情。仔細想想,直呼女孩子的名字這種事……好像從那孩子之後就沒有過了。將近十年的空白讓我沒辦法好好掌控那種感覺。

正當我因羞恥而忍不住縮起身體時,木枕——不對,又聽見異羽不滿地嘟嘟嚷嚷。

「——『就連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時候,臉色也完全沒有改變』……」

了不起啊,我的臉皮。

「剛才除了稍微懲罰一下,也兼具幫臉部按摩的作用——你覺得有效果嗎?」

「很痛……還有熱熱的。」

聽到我這麼說,異羽急忙拿著奶茶罐貼在我的臉頰上。

「雖然已經沒那麼冰了,這樣貼著有稍微降點溫了嗎?」

她為什麼能毫不躊躇地做出這種舉動呢?為什麼能輕而易舉地躲過戒備防線,那麼不當一回事地觸碰別人呢?她的行動力彷佛在告訴我,這一切就是如此理所當然。

奶茶罐算不上冰涼。打一開始就已經沾上她的些微體溫,與接觸的時間成正比,我的體溫也漸漸移轉到奶茶罐上。

注意到這一點時,我便告訴她「已經沒事了」。

「嘿嘿嘿,那這一邊也要。」

她露出甜滋滋的笑容,接著把手裏的奶茶罐移到我另一邊的臉頰上。既然都習慣了人體溫度,我也就隨她了,完全沒有拒絕的想法。這種感覺就像被年幼的小孩子纏著玩鬧,既無可奈何也無法抵拒。

總覺得……我好像多了一位妹妹。一個時而生氣、時而笑容滿麵,總忙個不停的妹妹。

剛才我也說了,現在還是上課時間。雖然逃出了騷動不已的教室,但也不能老躲著不回去。

『小的時候曾經見過一麵,之後就沒再連絡過了。這次會轉學來到這間學校純屬偶然,人生還真是不可思議呀。』

討論過後,決定以這個解釋來堵住眾人的悠悠之口,我和異羽並肩一起回教室去了。

一回到教室,明明還是上課時間,公主殿下卻第一時間衝出來對我們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不過,剛才班上同學的態度也有很大的問題,這是不爭的事實。請大家稍微站在被質問的立場,友好地交流吧……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