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chapter1(1 / 3)

1825年的冬季,異常的冷。

作為北歐國家,丹麥的冬季一向以冷聞名,這裏的人們早已習慣這樣的天氣,早早就屯好了過冬的食物,準備窩在家裏安心度過聖誕。但這個冬季,卻格外的冷。

克裏斯汀·安徒生穿著厚厚的打著補丁的棉衣,提著布藝編製的袋子,裝著自己剛從破舊的巷子裏買的東西。他現在一個人生活在哥本哈根,舉目無親,是一個靠著獎學金生活的大學生。隻能撿便宜來這裏淘些有用的玩意,但還要小心會不會被忽然出現的流浪漢搶劫。他回家從樓梯口上去的時候,隱約聽到鄰居的耳語,說最近這裏出過行凶傷人案。想到這裏,他有些害怕,於是把袋子護好放在胸前,並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馬皮製成的鞋子陷落到厚重的雪裏,在汙濁的雪上留下深黑的腳印。

屋簷上有灰色的雪水滴滴答答滲下來,滴落在他身上,冰雪的邊緣浮了墨綠色的油墨,空氣中還飄著一股腐臭味和甜膩香水味混合的古怪味道。幾層樓上的天台,還能聽到男人的吼叫和女人的喘息。他的餘光中,披著毛氈裸著雙腿的女人坐在門口的台階,露骨的望著路過的行人。畢竟這是冬季,她們的生意不太好做。任何一個男人都像肥美的羊羔。

而且,他又長得極為俊俏。湛藍色的眼眸是天空之城的顏色,睫毛比花束更長更濃密。黑色的卷發像是濃密的海藻。——他的長相比女人還要美麗幾分,軟糯又陰柔。這麼英俊的男孩,無論是在哪裏,都十分少見。

石階上坐著的女人虎視眈眈的望著他,手指刻意往下拉扯自己的領口,露出的肌膚恰到好處又引人遐想,丹蔻色的指甲顏色和白色的肌膚相得益彰,任誰看來都是一副美麗的圖像。若是換做別的男人,可能已經激動的撲了上去。但對他來說從來不是,他能夠看清手指上厚厚的繭子和肌膚上的雞皮。還有她們臉上的厚厚的妝容,如同戲劇院直接刷上的一層白的嚇人的麵具。

那並不是美,而是極致的醜。

他繼續往前走,看到有彪形大漢的男人持著□□守在門口處,仿佛在巡視什麼,看到他的時候還肆意的吹了聲口哨,這又讓他害怕了。他知道這裏做的是什麼生意,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的下流目光,都讓他覺得粘膩又惡心。

他不敢和這裏扯上任何瓜葛,膽小如他,哪怕在這裏多站一秒,那些男人女人們的視線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他都會感覺到由衷的恐懼,這種恐懼是從心裏冒出來的,像是那種黏膩又光滑的小蛇,在他心口處鑽來鑽去,所到之處隻會帶來陣陣的不適感。對於這種由黑暗中生發的世界,他隻有恐懼,他真的太害怕被這種人盯上。

他是貧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但家裏從小所做的都是正當的職業,父親是農民,父親死後母親又改嫁給木匠,吃的都是一碗正當飯。因此很少和這種人打交道,更遑論產生交集。但是同事所在的時代正值資本的開拓期,封建製度向資本主義蠢蠢欲動的試探著轉變,整個社會無論是上層貴族還是底層人民,手上都充滿了蠅營狗苟的勾當,為了賺更多的錢,無所不用其極。他聽說過很多惡心事情,比如貴族從非洲拐來人口當奴隸,還有人開始製造畸形人供上層貴族取樂,完全把人當成動物一樣展示和對待。確實開始有源源不斷的錢流向這個國家,但那又怎麼樣呢?這些錢充滿了貧苦人民的血與淚,每一分都拿著燙手。

對於這些可憐人,他的心裏真的充滿同情,每次想到都會覺得悶悶的難受。但也隻有同情為止了,畢竟這個時代,隻求自保都難,又怎麼可能幫到別人呢?

他自己也屬於底層人民,如果不是從小聽隔壁的牧師講童話,意外產生了對寫作的樂趣,在報紙上發表了作品,從而被國家寫作基金會發現,他根本不可能到哥本哈根大學讀書。

這筆學費對他來說太過高昂,母親改嫁後生了幾個小孩,自己都過的很艱難,又怎麼能顧及得到他這個以前的兒子。他沒有辦法支撐起自己在首都的學費生活費,因此剛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他十分煎熬,他對這所學校的文學係神往已久,學校的許多教授的都是文學界赫赫有名的人物,但錄取通知書後麵跟著的學費列表卻如同當頭的一盆冷水,幾乎要完全澆滅他的熱情,但好在從基金會到了這筆獎學金,解決了他的燃煤之急,其他的錢他靠半工半讀,在樓下的飯店做服務員,多寫作投稿竟然也賺了個差不多,日常再省吃儉用,竟然在這個城市活了下去。

他很少亂花錢,衣服破了就繼續打補丁,鞋磨損了就釘上一塊鐵皮繼續穿。一雙鞋穿到後來變得坑坑窪窪。買菜買飯也都走很遠的路,到這種便宜的市場,就為了省那麼幾個硬幣。生活可真苦啊,他歎了口氣。所以他要努力,萬一未來能留下來成為大學教授,那他一輩子都不需要再為生計發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