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食時,秧兒提到秦宿白幫她趕羊時,書囊裏的一冊書掉地上,被羊兒踩得稀巴爛。宋弘廉主動攬下幫他重新抄一冊書的任務。
“家裏隻有弘義跟著老秀才像模像樣地學了柳體。弘義教廉兒拿著樹杈在沙地上學寫字,廉兒寫得跟蜘蛛爬一般!”今日張氏買了平常不舍得買的蝦皮和紫菜,做成一碗鮮濃的紫菜湯。她用木勺舀了滿滿的一勺給廉兒,說笑著。
宋弘廉抿著唇,嬉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娘,我的字還是大有長進的。”
“你在沙地上寫字,怎麼練得成字呢?!我家裏還有些宣紙,不如給你……你還有弘義吧?”秦宿白知道宋家應該是隻供了弘義讀書,農家供應子弟的筆墨紙硯都十分有限。
柳燕兒聽得眉開眼笑,又省下一筆宣紙錢了,便誇秦宿白是個大方仗義的,以後要常來常往。
其實自重/生那日起,宋弘廉的耳畔就有個童稚的聲音在跟她嘮叨,它說它是中藥材係統,自神農嚐百草的遠古時代,曆經了《神農本草經》,李時珍的《本草綱目》等。
宋弘廉是它選中的徒弟,為了避免係統老化,它需要把中藥材知識傳授給一茬又一茬的徒弟。這樣就算某天係統崩潰死翹翹了,那些知識也能由這些徒弟繼續傳承下去。
係統聽到了秦宿白提供宣紙,它趁熱打鐵道:“乖徒弟,我這就口授《本草綱目》,你就用這個冤大頭的筆墨紙硯手抄一本。”
廉兒癟了嘴,“中中,我還沒練好字呢!雖然比以前的鬼畫符好一些了。但是這水平抄出來的手抄本別人也看不懂呀。”
她給係統取了個昵稱中中。
中中豪爽地道:“秦篆漢隸,柳體顏體,馬上掉落書法大家的碑帖,你自己好好琢磨喔!”
吃了晚食,張氏和廉兒,秧兒圍坐在一起割著菘藍上的大青葉,然後泡在水裏,放在一個甕中,用大石塊壓住。
第二天,宋老爺子喊上女婿韓匡一起去鎮上賣雞蛋,天氣熱,雞也不怎麼生蛋了,所以宋家的雞蛋賣得還挺俏。一些殷實的人家會買了做韭菜炒雞蛋,或者做蝦皮雞蛋羹。
日頭到了中天,他們的雞蛋隻剩了五六個。籃子裏的雞蛋都被細心地拿稻草纏成一串串的。怕磕壞了,他們臨出門前,宋弘廉還拿藤編籃子一層雞蛋一層糠地填滿,所以到了鎮上,雞蛋隻磕了一個。
拿著賣雞蛋得來的八十文錢,宋老爺子站在布莊前發了會呆,韓匡見老丈人猶豫,有心推他一把,“爹,咱就買一截布,回去讓廉兒試試吧。”
宋老爺子想起大孫子弘義前一晚還跑過來親了他一口,趴在他耳邊,說想吃芝麻片糖。末了,還天真地眨著眼睛問:“爺爺,我說的話會從你的右耳跑進去,再從左耳跑出來嗎?你可要捂住左耳,記住了,是芝麻片糖!”
宋老爺子年紀上來了,最近耳邊的聲音聽起來都弱下去了,所以弘義的嗓子喊得震天響,很快招來了宋青藻,宋青藻抱起兒子就是一頓訓:“一天天的就知道吃,你瞧瞧你的牙都黑成這樣了,跟鍋灰一樣!到時候喊牙疼,老子可沒錢帶你去治!”
順勢把他的唇掀起,讓宋老爺子看,宋老爺子一輩子沒看過牙,疼了就忍著唄,所以也不當一回事。
但是三房的菘藍也該采摘了,根可以做板藍根,大青葉就讓廉兒試試染色吧,不然白忙活了!
宋老爺子這麼琢磨著,在布莊裏東挑西選,終於揀了一個客人退掉的三尺白棉布,上麵還有些許黑點。湊合用吧,兩人就挑著空了的籃子回澤光村了。
林稍烏鴉嘎嘎叫著,橙紅的落日像家裏醃的鹹鴨蛋。韓匡和宋老爺子已經離開清溪鎮,隻見泥路上塵土飛揚,前頭幾匹高頭駿馬,著錦衣的漢子揮著馬鞭在前引導,後頭三乘四人抬的石青色紅木杠轎子,正一顛一顛地向著清溪鎮而去。
這個岔路口附近有個驛站,不少達官貴人去往京城都會宿在驛站,平時見到遍身綺羅的名門豪族一點兒也不稀罕。
韓匡的視線落在兩個雜役手持的錦旗,上麵是提學的名號,龍飛鳳舞,在風中烈烈作響。他心裏好生羨慕,提學大人好大的官威!自己也曾讀過幾年書,可惜不是念書的料,加之家裏姊妹兄弟多,早早就去宋家當了上門女婿。
他跟在大舅子屁股後頭下地幹了半年活,找上村裏的老木匠學手藝,老木匠年輕時幹活從高處墜落,摔斷了一條腿,從此就有了個綽號老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