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連下三天都沒有停止的跡象,楚天除了去學校,就是回忘憂酒館呆著,第四天的時候,楚天感覺實在太悶了,加上第二天是周末放假,於是吃過晚飯後就一個人撐著把傘漫無目的地閑逛。不知不覺逛到東大街,楚天忽然想起薑小胖說過的那個拉二胡的瞎老頭,來了興趣,想要去找尋一番,看他還在不在。
今天有點冷,街道上也沒有什麼人。楚天心想,這種天氣,這種人氣,瞎老頭應該不會出來了,正在失望之際,忽然,聽到了二胡的聲音從街的裏麵傳來,楚天微喜,這麼壞的天氣,難道瞎老頭還真的出來拉二胡?楚天抬腿循聲而去,在街頭果然見到了傳說中的瞎老頭。
瞎子。
一個在街頭拉二胡的瞎老頭。
一個瞎子並沒有什麼好看的,一個在街頭拉二胡的瞎子更沒什麼好看的。
可是,楚天已經足足看了他一個小時零二十一分,從忘憂酒館吃完飯來到這裏開始算起。
真正讓楚天認真觀看的並不是這個瞎子本身,也不是瞎子手中二胡流出來的淒涼的曲調,而是薑小胖所說的盤子裏放著的十幾張百元大鈔。
一個拉二胡的瞎子的盤子裏麵有著十幾張百元大鈔,豈能不讓人好奇,豈能不讓人駐足觀看?
楚天心裏震驚的同時也充滿了無比的好奇,他想要看看,這個瞎子憑什麼讓人放下這麼多的錢,更想知道的是,有多少傻子會放下百元大鈔。
夜漸深,風漸緊,雨水漸縹緲。
瞎老頭依然在蕩氣回腸地拉著“霸王別姬”,臉上帶著自我陶醉,即使雨水拂過他那幹癟的臉頰,即使街上幾乎沒什麼人走過,他都興趣盎然,似乎都沒感覺到楚天蹲在旁邊看了他那麼久。
楚天依然靠在旁邊,堅持著屬於自己的那份執著,即使雙腿有了幾分疲軟,即使身上有了幾分寒意,正如瞎老頭依然那麼執著地拉著二胡。
在楚天守候在瞎老頭身邊一小時零四十四分的時候,一個中年男子不知道從哪裏出現了,掏出錢包,用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夾起兩百元,放在瞎老頭的盤子裏麵,用石頭壓住,手是那樣的靈活自如,臉上的笑容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詭異。
楚天的嘴張成了“O”字,眼睛睜得銅鑼那麼大,這年頭,真的有那麼多的傻子?真的有人給瞎老頭百元大鈔?
瞎老頭盤子裏麵的百元大鈔在冷風中嘩啦啦地響了起來,這種心曠神怡的鈔票聲音,卻好像在蔑視楚天的無知和無能。
中年男子蹲在那裏,聽完半曲“霸王別姬”,注視瞎老頭良久之後,才臉帶微笑對瞎老頭說:“老丈,幫我拉一個蘇軾的‘禪莊院留別’如何?”
瞎老頭的二胡聲戛然而止,停止的瞬間似乎刺破了大街的寧靜,拉二胡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臉上卻毫無變化,淡淡地說:“好心人請見諒,老朽不懂拉蘇軾的‘禪莊院留別’,要不來一首現代版的‘精忠報國’?一樣曲蕩腸,感人至深。”
中年男子搖搖頭,帶著幾分笑裏藏刀的神情,說:“可惜我隻想聽蘇軾的‘禪莊院留別’,我相信你會,也知道你一定會,對嗎?”
瞎老頭臉色毫無變化,平淡得就像是一潭死水,似乎完全沒有聽懂中年人的話。
中年人又詭異地笑笑,擊著節拍,輕輕地念道:“十日春寒不出門,不知江柳已搖村。稍聞決決流冰穀,盡放青青沒燒痕。數畝荒園留我住,半瓶濁酒待君溫。去年今日關山路,細雨梅花正斷魂。王瞎子,你不會連你最喜歡的詞都忘了吧?”
瞎老頭歎了口氣,扭頭跟完全聽不懂的楚天說:“年輕人,你聽了我整晚的二胡,也應該回去早點休息了。”
中年人的臉也轉了過來,看著旁邊的楚天,有點疑問地說:“這位年輕人是?”
楚天起身拍拍雨水,讓自己身上變得幹爽一點,淡淡地說:“路過的,無聊的,想哪些傻子給瞎老頭百元大鈔。”
中年人知道楚天在罵自己是傻子,但並沒有生氣,隻是淡淡地說:“誰都走不了,瞎老頭,我們找了你整整三年,從京城到上海,從上海到廣東,又從廣東到這個城市,你竟然就光天化日地隱藏在我們眼皮底下,實在讓我佩服;今晚如果你把無名的玉石交出來,我留你全屍體,給你痛快,不然把你碎屍萬段,讓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