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許宸的電話。
“幹嗎呢?”他問。
餘樂樂馬上變得很開心:“複習,快要考四級了。”
“哦。”許宸興致不高,餘樂樂聽了出來,很奇怪。
“你怎麼了?”
“沒事。”
“你不開心。”
“沒什麼,就是比較累。”許宸說的是真話——豈止累,根本就是鬧心。
“哦,別太辛苦。”餘樂樂想問你是不是要出國,可是又問不出口。
想了想,還是隻能說:“我相信你。”
“相信我什麼?”許宸覺得餘樂樂這句話莫名其妙的。
“什麼都相信。”餘樂樂看看身邊坐著的連海平,覺得有些話沒法說。
其實是想說,相信你對我的好,相信你的承諾,相信你不會扔下我自己走,相信你,就好像我的左手對我的右手那樣無需置疑的接納與默契。
“好。”許宸聲音很疲憊:“熄燈了,我要回宿舍了,你早點休息。”
“嗯。”餘樂樂答應,收線,有點發呆。
連海平看餘樂樂一眼,站起身,拍拍餘樂樂的肩膀:“走了,徒兒,再不回去就鎖樓門了。”
餘樂樂沉默,不說話,隨連海平起身,收拾東西,關燈,鎖門,走出教室。夏天夜晚的風吹在身上癢而膩,餘樂樂想起許宸,覺得有淡淡憂傷的情緒彌漫開來。
其實,還是做不到“什麼都相信”的吧。
該死的英語四級考試終於還是來到了。
一大早,餘樂樂陪楊潞寧、徐茵去吃早飯,三個人很迷信地各買了一根油條、兩個雞蛋,愁眉苦臉地吃。當然還有每人一碗豆漿,因為三個人都喜歡把油條泡在豆漿裏吃——楊潞寧明明是南方姑娘,卻也在大家的帶動下具備了北方化的飲食習慣。
吃到一半的時候連海平出現了。看見他從餐廳外麵走進來,餘樂樂嚇了一大跳。
“喂,徒兒,看見為師也不用這麼興奮吧。把嘴閉一閉,你,就是你,哎對了,收斂點!”連海平看著餘樂樂笑。
餘樂樂很納悶:“你怎麼來吃早飯了?兩年來頭一次吧?”
“錯!”連海平眉開眼笑:“我大一軍訓的時候是每天都吃早飯的。”
餘樂樂不理他,低頭剝雞蛋。
連海平買完飯,端著餐盤走過來坐到三人旁邊的空座上。他看看三個女孩子的餐盤,很好奇:“你們的飯量都一樣大啊。”
徐茵笑:“一根油條,兩個雞蛋,就是100分的意思,懂不懂啊你?”
連海平笑了,指指三個人麵前的那碗豆漿以及泡在豆漿裏的油條:“100分泡湯了,是不是這個意思?”
三個人氣得橫眉冷對的,紛紛瞪他一眼,不說話,繼續吃。連海平也很悠然地吃早飯,時不時還講點宿舍裏的笑話,一點都不緊張。餘樂樂捂住自己的腦袋,為連海平的不慌不忙和自己的緊張兮兮之間的強烈對比感到悲憤,時不時瞪連海平一眼,可是他不為所動。
考試題很難,隻是作文題目看上去還好,是“寫一封信向你的朋友介紹你所在的城市”。餘樂樂想了很久也沒想出“港口”這個詞怎麼拚,結果到最後文章就變成了小學二年級學生“看圖說話”的水平——我居住的城市是一座美麗的城市,有長長的海岸線。海邊有漂亮的房子,那些房子的房頂都是紅色的。每天早晨太陽升起來的時候,能看見天空從紅色變成藍色,大海也從紅色變成藍色。女孩子們喜歡在沙灘上放風箏,男孩子們喜歡在沙灘上踢足球。歡迎你來我們的城市,我想你一定會愛上這裏的……
據說這次考試很多同學都沒有答完卷子,餘樂樂聽說後就一直很沉默。因為餘樂樂不僅答完了卷子,而且剩餘了很多時間。
關於這個問題,餘樂樂心知肚明——自己的英語水平依然很爛,所以很多題目都不會答。餘樂樂最頭疼的單項選擇題因為涉及語法的成分太多,所以幾乎都是靠抓鬮完成的。抓鬮的形式比較特別,就是排除掉自己認為最不可能的一兩個選項之後,再把手指點在剩餘幾個選項上,心裏默念“小貓小狗小刺蝟,請你猜猜我是誰”,默念兩遍或者三遍,數到哪個就選哪個。
又情不自禁地想起很多年前流行過的順口溜:我是中國人,何必學外語,不學ABC,照樣是革命接班人。
一時興起,就把已經填好的答題卡和卷子放在一邊,一心一意地翻譯這個順口溜:Iamachinese,whytostudyenglish……
鈴響的時候餘樂樂看著自己桌子笑——那行字被寫在桌子上,雖然是破壞公物,可是餘樂樂想,若幹年後,如果自己可以回學校來,一定要來找這張刻滿階級仇恨的桌子。
又想起那年許宸的玩笑話:“餘樂樂,其實你英語學不好也挺正常的,你想啊,你對漢語有這樣瘋狂的熱愛,所以你這種人真不適合在國外生活。那麼你英語學不好也就無所謂了,反正你又不會出國。”
當時餘樂樂還很無奈地笑,說:“許宸你說話真是不怎麼好聽啊。”
可是現在,她突然那麼後悔:如果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自己一定會學好外語!
因為,假使是那樣,她是不是就可以隨他去天涯海角?
假使,一切都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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