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簡幽幽睜開眼睛。
剛從昏迷中蘇醒,整個人還是懵的,所以眼球剛接觸到從上方落下的明晃晃的燈光,喬簡第一反應以為那是手術室用的無影燈,大腦登時熔斷,慘叫一聲就要逃。
“冷靜!冷靜!是我!”
有人在他耳邊喝道,同時手臂被死死按在了床上。喬簡轉動眼球,對著麵前的人臉看了好一會兒,終於小聲地問:“……陳鍾恒?”
陳醫生長舒一口氣。“對。是我。你別慌,你沒在醫院。這裏是我的診所。”
喬簡嗯了一聲。
他看上去很虛弱,說話也氣若遊絲的:“我……睡了多久?”
“將近二十小時。”陳醫生鬆開他,坐到病床旁的椅子裏,“斷了兩根肋骨,還有腦震蕩。好在你福大命大沒掉懸崖下麵,不然我就得給你買壽材了。”
說到這兒陳醫生嗬了一聲。“你家那小omega還真下得去手啊?想贏想得不要命,連你也撞?”
“他不知道那是我。”喬簡輕輕地說。
今年他身體不好,芬蘭人杯其他的場次他都沒去,隻是使用了前一年度夜場賽冠軍的權力,作為種子選手直接參與今年的夜場賽,所以之前一直沒跟小雀遇上。等在賽場上相遇,兩人也沒說話的機會了。
仔細算來,他還能算小雀的半個賽車師父。小雀從小被當做alpha養育,alpha愛玩的小雀都愛玩,但後來他分化成了omega,加上父母出了事故,被送進了專門接收omega的學院,完全按照omega教導,再沒有機會接觸他曾經熱愛的事物。後來他遇到了喬簡,在喬簡的看顧和指導下,他才慢慢又把那些愛好撿起來。
其中包括賽車。
小雀車開得很凶,有種不管不顧逮誰撞誰的勁兒,為此不知吃了喬簡多少個腦瓜崩。但喬簡一直沒有因此禁止小雀再摸方向盤,隻要小雀想飆車,喬簡就帶他去,到正規的練習場地去,所有安全措施都做好,並且每次都坐在副駕駛上跟小雀一起。理論上講,真要出點什麼事,他會比小雀撞得更零碎。
所以他跟小雀都全須全尾地活到今天了,誰都沒上交通台的頭條。
小雀沒分化前,根據基因測序判斷有很高的幾率會成為alpha,所以大家都要求他是個alpha。分化結果一出來,一夜之間,所有人又都要求他成為一個omega,全然不考慮普世價值觀中“一個alpha該有的樣子”和一個“omega該有的樣子”差距到底有多大。對小雀而言,這意味著他之前人生建立起來的一切習慣和目標全部崩塌。他不許再說“我想”,隻能被規訓“你要”。他的憤怒彷徨和抗爭都被斥為“不懂事”。沒人在乎他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走怎樣的人生路。說的難聽點,他隻是一枚會說話的腺體,一隻行走的生殖腔。
如果他從小就被當成一個omega,他或許還可以忍受這一切。但已經見過光明的人又怎能甘心忍受黑暗。
喬簡心疼這樣的小雀。所以小雀想做什麼,他都盡力創造條件讓小雀去做,自己承擔一點風險也無妨。
至於喬簡為什麼會對小雀如此包容,除了當年他跟小雀哥哥的感情之外,與喬簡自己從小接受的教育也有關係。在喬簡的父母看來,alpha並不比旁人更高一等,相反,因為你會擁有大多數人一生也無法企及的力量和便利,所以你要比他們負擔更多的責任。
後來喬簡順風順水地分化成了alpha,這種價值觀也跟呼吸一樣融入了他的思想中。
作為他的朋友,陳鍾恒倒沒興趣從同為alpha的角度對此發表什麼評論,隻是覺得喬簡要是一直秉承這樣的行為準則,遲早有一天得掉溝裏。
這次不就差點兒麼。
見喬簡艱難地下床,陳鍾恒也不阻攔,隻好整以暇地欣賞喬簡捂著肋骨一步一挪:“剛醒就急著回去見自己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