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十四年,初春。
低頭彎腰折花蕊,贈我江南一枝春。
楚家有一對吉祥的龍鳳胎,兄長楚瑞白,字祥夜。妹妹楚琳琅,閨名阿月。楚瑞白與夏幾安同在國子監讀書,雖是同窗卻交往如水,也算得上是點頭之交。夏望娉有時也能從夏幾安那兒聽聞一些趣事兒,倒也可惜。
雖說父親已請了先生來府上教書,但她倒也是有些羨慕真正的學堂的。
楚琳琅倒是與洛姝有幾分相似,隻是她琴棋書畫造詣不如洛姝。作詩水平著實中等,往日詩會頭籌也從未見她。倒也不知她是不屑於還是……
說來,她見過許多次楚琳琅的。
她愛玩,隨手作得打油詩倒是朗朗上口,運詞用字十分妥帖,從不教人忽而忘了其中一個字。
楚瑞白她倒是很少接觸,這也怨不得她。隻是偶爾宴席之上遠遠瞧過他一眼,他正襟危坐,端得好一副姿態。
正思索著,已來到飯桌麵前。到底是女眷,隔了甚遠。
夏望娉乖乖落座,忽有仆人打擾上前,說是楚小姐已經回來了,正在路上。
楚夫人笑著瞥了何朝愈一眼,那人卻是按捺不住的,頻頻往門口張望,眼底期待之意是怎麼樣也擋不住的——滿得溢了出來,教人看他順眼了幾分。
見何朝愈這幅樣子,夏望娉也被重新勾起了興趣來,罕見地抬眼往門口看去。
倒是沒教他們等多久,一刻鍾後,門口先出現了一隻精致繡花鞋,俏皮可愛得緊,接著便是楚琳琅快活的聲音:“我來遲了!表哥來時我未及時接待,真是對不住!……哦?”
夏望娉頗為在意她這句話的尾音,又抬眼看去,正巧對上楚琳琅的視線。她一身藍衣,身披白色薄紗,輕鬆挽了個雙髻,帶著幾支簡潔的芙蓉珠釵。珠釵鑲著淡粉色芙蓉,吊了幾條流蘇流蘇末尾以白色珠兒以作點綴,煞是可愛,襯得人活潑不失禮儀。
楚琳琅率先對楚夫人做了禮,又對熟人何朝愈和顧衡打了招呼,隨後視線又再次落在夏望娉身上,雙唇動了動,抿出一個笑來:“這個姑娘我是知道的,以往詩會得頭籌最多者——望娉妹妹。”
“琳琅姐姐好。”夏望娉起身,對楚琳琅頷首,端得一副乖巧樣子。她這才抬眼看向楚琳琅,也對她漾開一抹笑。
楚琳琅微微挑眉,又落下。她走了過去,落了座:“今日表哥如何來了?我今日沒來迎你,你應當沒生我的氣罷?”
“阿月這是說的甚麼話?”何朝愈還未開口,楚夫人就已笑看過去,“我今日可是盼著阿娉來此做客,卻不想朝愈登門造訪。我還道他念著他的好姑母,不枉我待他。怎料這小子嘴上說得好,自是來看望我的,張望了好一會兒又問,阿月怎還不來?我頓時明了了,這小子哪兒是來看我的,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
眾人大笑,楚琳琅臉上也飛上了幾抹紅霞,連何朝愈都不敢看了。再瞧瞧何朝愈,耳根微紅了些,瞧著還算是鎮定的。旁兒的顧衡輕笑,顯然是已看慣了的。
夏望娉倒是少見這些畫麵,一時間也頗為好奇,悄悄打量著愛情中的男男女女。
顧衡忽而把視線放在了對麵女子的身上,他是知曉的,夏府二千金才十二歲,距離情竇初開已不遠,再過三年,她便及笄了。
可惜的是,他已臨近弱冠之年,怕是等不了她了。
顧衡心下歎息,肚子裏卻已盤算起什麼人選配得上夏府二千金而又年紀恰好。不過,最怕的不失沒有人選,而是夏鴻那個老狐狸已選好人了……
他們顧家很早就很看重夏望娉,他們也不是不知道夏盼婷的作用是什麼,所以顧衡的兄長顧啟娶得便是文家小姐而不是夏盼婷。
再說了……夏鴻的野心,可不止於此。他目前是從來不怎麼看得上家族聯姻的。
而夏鴻會選誰呢,誰都說不準。畢竟當時顧家對夏盼婷預言的最多也就是薑丞相的嫡子薑懷問,卻不想夏鴻直接安排鄲菡出嫁楚家,製造了給夏盼婷入宮的機會。
他自是一開始就打算好了——夏盼婷該如何做。
如此縝密且精打細算步步為營的計劃,教人害怕。
顧衡又忍不住打量夏望娉,夏望娉似是已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敏感的女子。
女子端得一副窈窕淑女模樣,舉手投足皆是冷清貴氣,從不露怯,落落大方。她愛好讀書,其才學不輸正規學子。甚至作過好幾篇文章,隻是向來不問世。家裏的老古董顧老爺子也誇過夏氏姐妹,一個洞察人心,一個學富五車。
生為女兒,倒是可惜。
顧衡心中盤算,這頓飯吃下來,倒是各自心懷鬼胎。離散時,楚夫人和顧衡的視線對上了。她忽而笑著開口:“阿衡,你前些時候不是同我說,要贈我一幅畫嗎?”
“哦?我記性不好,倒是忘卻了。可否再次同我說說,是甚麼畫?”他從未答應過楚夫人作畫呢,況且他也從來不擅長作畫,他可不喜歡把自己的缺點徹底暴露出來。
楚夫人笑得更深了,眼底的情緒一時看不清楚:“我同你說,上回我看見了一戶人家,他家的花園是規規矩矩的,裏頭的花草向來不出界,頗有幾分美感。我一時貪圖此等美景,便拜托了你替我畫上一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