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娘娘回府省親前一日,夏望娉到底是難以忍耐閨中繡花的日子,卻也不怎麼敢出去玩,隻悶悶不樂,整日愁著一張臉。月眷可心疼壞了,隻是她也沒什麼法子,隻能幹看著夏望娉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
一日起來,夏望娉坐在梳妝鏡前,興致缺缺地拿手沾染胭脂給嘴唇抹上,隻覺得無聊透頂。月眷站在她的身後給她綰發,又不住地打量銅鏡裏夏望娉那迅速消瘦下去的臉。——小姐這才十二歲呢,就這樣了,還不讓人心揪?
月眷插好了簪子,又在夏望娉的頭發上放了一朵之前小侍女從外頭專門給夏望娉采來的小花兒。夏望娉看了眼頭上的花兒,露出了幾分罕見的笑意:“你去替我對那小侍女道聲謝,這花我很喜歡。”
“那倒不必去了,我已經道過謝了。”月眷笑了一聲,忽然看見了外頭的春色,正是綠意盎然,鮮花齊放,此刻屋內也充斥著淡淡花香味。月眷心下一動,悄悄附身在夏望娉的耳邊,道:“小姐想不想出去玩兒?”
夏望娉聞言,眼睛一亮,隻是又迅速暗淡下去。她勾了勾月眷的手指,道:“月眷是懂我的意思的,難道還不明白麼?隻是我不理解,若是我說一句我想出去,我便能出去了麼?倘若真有如此簡單,我倒也不必困在這兒數日。繞是明天是姐姐回來的日子,也不足以讓我高興——她也是要回去的,這難道不是?好妹妹,若你真有什麼主意,隻管和我說,你說了是好事,我做不做便是我的選擇了。你不說,我連這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
“小姐……”月眷喊了夏望娉一聲,又悄聲道,“今日後門是焦叔在把守,我平日和焦叔關係不錯,焦叔也挺喜歡小姐您的。隻要小姐好言奉承他幾句,又稍稍打賞他,他便能棒小姐一把了。”
夏望娉聞言,皺了皺眉:“他要多少?——若是他敢坐地起價,我也是不從的。”
“小姐放心,焦叔雖然為人勢利了些,但也算是個懂分寸的。他既想要長久依靠小姐,自然不會為了一時暴利而得罪小姐。小姐隻管去就是,到時候留下月梨替咱們把風。”
“好主意,那你便去辦。焦叔要多少,和我說。什麼時候出去也該早些,免得發生什麼意外。”夏望娉細細叮囑著月眷,“可別出什麼差錯了。”
不多時,月眷已經回來了,麵帶笑容,說是焦叔要的不多,也就幾串錢。且說讓夏望娉傍晚出去,傍晚人鬆懈又繁忙,無人理會後門,到時候小姐溜出去就可以。月梨帶著一眾小丫鬟替夏望娉把風,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先是想法子拖住他們一會兒,且說身體不適,需要靜臥。如果不行,那就得立馬叫小姐回來了。
也不知夏鴻老爺知道小姐溜出去了會如何。
夏望娉免不了地一陣興奮,可是拉著月眷誇著。月眷被夏望娉誇紅了臉,道:“小姐可別誇了,再誇月眷該認為自己神通廣大,可以幫小姐做到任何事了。哦對了,小姐,傍晚出去,等入了夜,還會有晚會,東西可多,小姐可就期待著吧。”
夏望娉身體不太好,這種活動很少參加,一聽不免激動:“有些什麼東西,可跟我說說?”
“多呀,隻是奴婢也沒怎麼去過,也就看到過猜燈謎一類——這種東西應該難不倒小姐吧?我看那獎勵可豐厚了!”
夏望娉笑了一聲:“你慣會哄我,還真當我次次都吃這套呢?我告訴你,這次我可不依了。玩才是要緊,這類東西得看我心情如何了。”
“小姐可真是任性。”月眷忍不住笑道。
夏望娉和月眷成功地偷溜了出去,在一個普通飯店裏用完餐後已經入夜了,夏望娉便興奮地拉著月眷前往市井。本朝民風較為開放,除了一些百年世家仍然不讓女子輕易出門外,其他家倒也放鬆了要求。女子出門不必佩戴麵紗,還可騎馬射箭猜燈謎,好不快活。
晚會上,各處都是燦爛的柔和燈光,各類商品琳琅滿目,應接不暇。各路人馬熙熙攘攘,叫賣聲談笑聲不斷,一波推一波。遠處賣燈賣花買什麼的都有,還有人佩戴麵具出門。街道擁擠,有不少來往人家、伴侶,臉上皆帶著具有感染力的笑顏。有男子執著女子的手,和她一起細細挑選花燈。不遠處長河承載各種願望,飄向未來。有風流公子輕輕搖扇,邀請小姐一同對酒賞月。有勞作者叫了一碗熱騰陽春麵,猛吸了一大口。
到處都是煙火氣,這是夏望娉少見的。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之前姐姐曾牽著她的手,來看一場盛大的婚禮。
她先前也覺得熱鬧,隻是晚會的熱鬧和那婚禮的熱鬧不一樣。
大概是,夏望娉當時沒有在意這些麵孔。可到了晚會,便覺得哪一張臉都親切,哪個人都可愛。
夏望娉忽然瞧見了吆喝買糖葫蘆的在橋對岸,便轉身對月眷說:“月眷,你可要在這裏等我,我去買兩根糖葫蘆就來。”
“欸小姐,人多!……”月眷著急道,可她還來不及拉住夏望娉,夏望娉便一溜煙兒跑得飛快。晚會人多眼雜,一下子便找不著夏望娉的影子了,月眷急得直跺腳,卻也不敢隨意走開,生怕這一走開小姐就真的找不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