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光線不明,昏黃的餘暉爭先恐後順著窗縫鑽入殿中。
紗簾窗幔隨風搖曳,空氣裏是粘稠凝滯的曇花香。
少女懶洋洋靠在軟塌,垂散的烏發如水鋪開單薄清瘦的背脊。
她的五官極為好看,膚白若雪,眉眼豔麗,輕衫羅裙下無意間露出半截雪白的皓腕。
“二小姐,懷馳淵那個賤種已經被人帶過來了。”
“二小姐您消消氣,莫要為了他氣壞了身子。”
“他這回竟敢如此大逆不道,依奴婢看,就是您這段日子對他太客氣了。”
“這回必然要好好教訓他,好讓他長個記性,從今往後不敢再忤逆您。”
韶珠心不在焉嗯了聲。
婢女口中的懷馳淵是她的未婚夫,當年被她從渝州城裏撿來的一個乞丐,餓倒在她的馬車前,灰頭土臉非常的髒亂。
韶珠那天和父親吵了架,心情十分不好,順手讓人將他拾回宗門,要讓他當自己的奴隸。
哪知道懷馳淵是天資過人的天才。
父親將他收入宗門,又指派了他當自己的未婚夫。
韶珠這些年,根本沒把池懷遇當作她的未婚夫來看待。
說的難聽些,這個人就是她養的一條狗。
他隻能聽她的話。
她不高興了就甩臉子給他看,肆意踐踏他的自尊,隨便嘲諷他,刻意處處刁難他,拿他撒氣。
這些年,懷馳淵因為並不怎麼聽話,故而在宗門裏受了不少折磨。
韶珠現在的心情卻很暴躁。
她做了個夢,一個噩夢。
她夢見自己被懷馳淵關在一間連窗戶都沒有的房子。
一雙纖細的腳踝扣上了粗鐵鏈,毫無尊嚴被他拴在床上。
能走動的地方不超過床榻三丈。
屋子裏漆黑黑,無論是白天還是夜裏,都沒有光能透進來。
沒有和她說話,更不會有人伺候她。
隻有懷馳淵心情好點的時候,才會出現在她麵前,施舍她一點吃的。
她連階下囚都不如,被他狠狠捏著下巴羞辱,看他的臉色苟活。
每日都得仰人鼻息,永生不得自由。
而她的父親、兄長,也在他得道飛升那天就被他親手斬殺,死無全屍。
宗門裏曾經欺他辱他過的人,也被他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死。
他留下她的命,隻是為了要折磨活著的她。
報複她,要她嚐嚐當年自己受過的苦楚。
要她生不如死。
韶珠搞不懂自己怎麼會做這種夢,她根本不願意當真。
但接二連三,韶珠都做了同一個夢,夢裏的細節也都特別的真實。
她腳踝上的粗鐵鏈,走起路來叮鈴的響,不見天日,使得她變得又瘦又白。
手骨被他一劍廢了,挑斷了手筋,再也拿不起劍。
所有修為也被他斬斷,不給她任何能逃跑的機會。
懷馳淵會掐著她的後頸,漫不經心對她笑笑,說:“你求求我,我便放過你。”
她咬著牙齒,叫他滾。
懷馳淵也不惱,拽著她的頭發逼迫她仰著臉,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很久,而後將她扔到了一旁,輕笑著說:“二小姐,你還真是有骨氣。”
隨後他端來熱粥,掰開她的下巴,男人的手指骨骼強硬,難以掙開,他冷著臉,“張嘴。”
他用以前自己被對待的方式,還到她的身上。
伸手不見五指的屋子裏。
她唯一能見到燭火的時候,就是他光顧的時候。
她毫無尊嚴,日夜被他羞辱。
韶珠不得不信,夢裏的一切是以後會發生的事情。
她也逐漸搞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懷馳淵是天道之子,機緣過人,天生就是話本裏的男主,而她隻不過是讓男主黑化路上的墊腳石罷了。
一個很惡毒的女配角。
大殺四方的男主自然要配一個善良可愛的女主角。
懷馳淵心裏偷偷喜歡的人,便是自小和他一同長大的青梅——林渺渺。
林渺渺善良天真,和每個人都相處的很好,對每個人都很好,自強不息,身處逆境也不屈服,樂於助人,為人仗義。
懷馳淵為了林渺渺可以受天譴之苦,也可以為她屈膝跪下,完全拋舍自尊。
韶珠越想越煩,因為她對林渺渺也沒多好,這些年沒少欺負她陷害她。
雖然她已經將男主女主都得罪了個幹淨,但韶珠也沒覺得自己有多惡毒。
不就是對他們差點了嗎?她本來就是宗門裏的千金小姐,父親的掌中明珠。
脾氣惡劣又如何?有點公主病又怎麼樣?
韶珠一想到懷馳淵將來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樣子,就有點犯怵。
她思考了好半天,一開始想著既然已經得罪了懷馳淵,不如趁他還沒得道飛升,提前將他殺了算了。
但是天道之子,哪裏是她輕易殺得掉的呢?
韶珠回憶起自己夢中被鐵鏈拴起來關在小黑屋的情景,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