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東溪冷靜地抹了一把臉,睜開眼睛,看見液體稀稀拉拉地從他的手指上滑落。
“你還好吧?”麥琪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他,叫他不要放在心上,不過又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換了一隻手。
她幹巴巴地安慰道:“沒關係,在水裏洗洗就幹淨了。”
郝東溪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平靜地不能再平靜了,平靜到就算麥琪換了一隻她剛剛從醜東西的嘴巴裏拿出來的手摸他,他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雖然心裏是這麼想,但他抹臉的那隻手卻實誠地直直伸開,與身體隔開老大的距離。
這手不能要了。
興許是上天終於在忽視了他每年生日心願之後,良心發現,決定實現他的願望。
眼睛一睜一閉的功夫。
麥琪樹懶一樣,小嘴後知後覺地緩緩張開,“你的手……”
“掉了。”
人崩潰到一定的地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來。
就像郝東溪,如果是以前,他乍一看見這麼一張寒磣的蟲臉,說不準會被嚇到嗷嗷叫。
但如今,他的眼裏隻有它嘴裏那隻略顯眼熟的手臂,對著他的這一端還血肉模糊,隱隱能看見森森的白骨。
那是他的手。
我可去你馬的!
郝東溪暴起,不管這隻蟲子的臉有多綠,頭發絲兒有幾根,口器張開多大,牙齒有幾圈,腿有幾對,老子跟你拚了!
麥琪根本就抓不住他,然後眼睜睜地看著蟲口奪食,還真的把自己的手搶了出來。
大蜥蜴也苦蟲久矣,天天盯著他的那棵青果子樹,想要搶地盤,偏偏每次卻跑得快,還常常躲在暗處,時不時出來給它一個大b兜,煩都煩死了。
河邊的大動靜引起了駐地的注意,但打鬥的巨大煙霧隔絕了他們的視線。
萊格拉斯放下手裏的活,“麥琪小姐和郝先生沒事吧?”
甄姍姍攔住了他,“這麼大的煙,他們肯定沒事的。”
萊格拉斯想半天都沒想出來煙大不大跟他們有沒有事到底哪裏掛鉤。
不過也的確,有事的是那隻大青蟲。
大青蟲的體型與蜥蜴不相上下,躺在河邊粗粗肥肥的一長條,但身上卻布滿了血跡,臨死前的掙紮讓它身下的那片砂土變成了暗紅色。
大蜥蜴有些忌憚地看了郝東溪一眼。
就是這個抱著自己左手臂的男人,讓這隻死蟲子全身暴血。
“不要擔心,聽說青木原林海的生命之泉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我們幫他們找到了族人,他們一定不會吝嗇於這一點泉水的。”
麥琪還是第一次看見郝東溪這樣沉默寡言的樣子,沒有了心髒,她的五感在一定程度上都有所下降,這隻蟲子的行動速度出乎她的意料,沒有及時攔住它,之後再想幫忙,她就沒有插手的餘地了,
郝東溪和大蜥蜴聯手單方麵錘死了這隻青蟲。
麥琪還想著該怎麼去安慰郝東溪,卻不想郝東溪此時卻又如雨過天晴,眼睛亮得嚇人,“不要擔心我,我們在這裏停留很久了,明天你們先上路,我有點事情要處理,留一隻牛在這裏給我,我事情解決好了會追上去的。”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心情為什麼轉變的這麼快,但麥琪還是點頭應下了,“啊?好、好。”
他們人類真的好難懂哦。
瞅著郝東溪往樹林去走去,麥琪搖搖頭,一屁股蹲坐在岸邊的一個石頭上,托腮看大蜥蜴吃東西,然後一邊思考人生。
甄姍姍那邊東西都理好了,尋過來隻看見麥琪一個人,“郝東溪人呢?”
麥琪抬起眼眸,裏麵是甄姍姍看不懂的小孩的煩惱,“他讓我們先走,然後他後腳跟過來。”
甄姍姍:“隨便他。”
駐地隻剩一個火堆緩緩燃燒,河裏一顆巨大的黑色石頭擋在中間,水流衝刷得石頭表麵,帶走了凹陷裏的泥。
帳篷裏,麥琪破天荒地失眠了。以前她躺下即睡著,現在翻來覆去,有一次臉差點埋進甄姍姍的胸裏,還沒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