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喂藥,一般是王媽媽來,這時陳夫人就會裝瘋將藥砸出去,丫鬟們會跟著出去,第二回再送藥,夏蒹便會以體諒王媽媽為由直接將藥端進屋裏,趁大家不注意將藥倒掉。
‘吃’完最後一副藥,夏蒹端著空碗出去遞還給外頭守著的丫鬟。
“表姑娘受累,這是王媽媽專門招呼小廚房給您準備的小食,”小丫鬟將托盤裏一碗綠豆蓮子羹端出來,“吃一碗歇歇再回去吧。”
“嗯,多謝。”夏蒹接過,與旁邊站著的王媽媽點了下頭,陳夫人讓屋裏的下人都在外頭候著,這會兒廊下擠滿了下人,夏蒹端著羹碗往回走,一進屋便緊緊掩上屋門。
“你端的那是何物?”躺在塌上的陳夫人撐起身子用氣聲問她。
“她們給我的綠豆蓮子羹。”夏蒹端著,垂頭看一眼,水晶羹碗,裏頭的綠豆蓮子羹溫熱,正好入口。
“我奉勸你,最好別吃那些賤婢給的東西。”
漆黑的屋內進不去光,陳夫人這句遲疑的警醒,怕是她這輩子對外人說過的唯一一句話好話。
夏蒹端著羹碗沒說話,走到牆邊拉開窗直接將羹碗裏的綠豆蓮子羹倒了下去。
不管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她今晚都不會吃一口東西,也不會從主屋出去一步。
“姨姑,”夏蒹坐到陳夫人床邊的木凳上,“我近些日子,幾乎每夜都被噩夢纏身。”
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說這個,陳夫人思緒如細繩緊繃,瞪起眼的模樣隱有發瘋前兆。
“我夢到的鬼,她說她自己叫白憐鶯,”夏蒹彎下腰,用雙手捂住臉,“她每夜都在折磨我,每夜都在,姨姑見到的鬼,莫非也是叫這個名字嗎?”
“嗬……嗬……”陳夫人的呼吸聲粗重,手極度不安的絞著被褥,忽然掐住自己的腦袋,“為何要是你!明明該找的是那個畜生!為何幾次三番的放過他!那個賤婢!賤婢!沒有膽子的賤婢!就連死了都不敢對那畜生怎麼樣嗎!”
她尖叫著站起來,像個鬼一樣掐著腦袋在床上走來走去,“白憐鶯!你個賤婢!你忘了當時他是怎麼把你殺得嗎!我明明隻是要你去勾引他!勾引你都學不會反倒被殺就是你活該你該死!賤婢!你就該到了地府還被他殺!欺軟怕硬的東西!你死一百次一萬次都死不足惜!!”
外麵不知何時傳出幾聲人嗓子發出的尖銳嘶吼,夏蒹被屋裏的瘋子和她口中的話嚇得渾身僵硬,忽然注意到沒點蠟燭的屋內映照出一片昏黃火光。
怎麼回事?!
夏蒹急忙站起身想出去,還沒來得及走出一步便被陳夫人抓住了胳膊。
“唔!”她痛呼一聲,掙紮著擺脫陳夫人的手。
“賤婢!賤婢!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我不是!鬆手!姨姑你鬆開我!”夏蒹用力的去掰陳夫人的手,隱約間聽到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滿院火光沒來得及入眼便擠進一道豐腴的身體。
是王媽媽。
“啊——!”陳夫人慘叫一聲,抓著她胳膊的力度驀的一鬆,夏蒹還沒來得及高興,口鼻便被一方味道古怪的帕子緊緊捂住了。
“對不住了,表姑娘。”
夏蒹眼中掙紮出淚,最後看到的,是王媽媽倒映著滔天火光的蒼老眼睛。
再醒過來時,全世界都在顛簸。
夏蒹反應了很久,才意識到自己現在正在一個人背上。
她動了下腦袋,看到王媽媽的後腦勺,登時醒過神來。
方才她被王媽媽拿帕子迷暈了!
那碗羹百分之八十確實如陳夫人所說有問題,因為她們竟才出了主屋沒多遠她便醒了。
夏蒹一動不敢動,王媽媽胖,個子就是放在男人當中都算不得矮。
王媽媽背著她繞的後門,府內不知何時已是紅光漫天,原本垂掛的大顆柳樹冒著了火,連接著燒起來的屋簷,滾滾濃煙卷至暗不見底的天際。
也不知芍藥她們有沒有事。
夏蒹憂心忡忡,可很快,她便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王媽媽背著她繞過了卓奴住著的院子。
她看到卓奴一個人,搖搖晃晃的捂著口鼻,麵色蒼白如紙,扶著牆根行走,明顯是病中相。
夏蒹皺緊眉,她並非善心過度之輩,隻是
她不知府中其他人的下場,隻知道原書中陳夫人和她,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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