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讓我挑一個嗎?”夏蒹疑惑問。
“挑?”裴觀燭麵上沒什麼表情, “這些都是給你的,你不喜歡麼?”
“喜歡倒是挺喜歡的。”
好吧,她承認, 不是挺喜歡,是很喜歡。
試問,哪個女孩能對亮晶晶的首飾說no!反正她不行!
夏蒹小心翼翼拿起一隻流蘇釵,舉到眼前晃了晃。
“嘶, 不過”夏蒹微微蹙起眉,“我怎麼覺得這些首飾都這麼眼熟呀?”
“裴公子不會又拿了誰留下來的東西送給我吧?”
夏蒹想起上次的貢品口脂, 感覺手裏捏著的流蘇釵都透出絲絲涼意。
“很像嗎?”裴觀燭站在她身後, 伸出手從盒子裏拿出夏蒹手裏的另一對流蘇釵, “這是我讓人照著母親首飾盒子裏的模子打的。”
夏蒹:
“這也不行麼?”他偏過頭,沒煩也沒厭,話語清淺, 單純詢問。
“也不是不行。”夏蒹總感覺心裏怪怪的,這種怪,不是因為裴觀燭的禮物讓她有所不滿,而是她對裴觀燭的話語感到一絲極為怪異的不適感。
他總是會給人這種感覺,哪怕裴觀燭自身幾乎已將規矩禮節刻進骨子裏,是出門在外會受到他人矚目的高門子弟, 可還是會時不時從他身上感到這種怪異的割裂感。
夏蒹捏著流蘇釵,在自己指尖小小繞了個圈。
流蘇碰撞,對著月光閃出極為柔和的光。
裴觀燭像個小孩子。
夏蒹注視著流蘇釵與月輝交錯的柔和銀光,靜靜地想。
這樣去學人,觀察人,如世界極小,裝不下除父母以外的人的小孩子。
看到母親塗上猩紅口脂, 便覺得這世間口脂隻會有這一種顏色,看到母親佩戴珠翠釵環,便覺天底下女人全都隻會戴這一種模樣的頭飾。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其實一直將自己留在那個狹小的籠子裏,從一開始就沒出來過。
“我很喜歡,這個。”夏蒹拿著流蘇釵起眼。
“嗯,”裴觀燭站在她身邊,半側身子被清冷月光籠罩,“我給你戴上。”
夏蒹卻沒轉過身。
反倒抬起臉,仰首看他。
“裴公子,我很喜歡,不過我想再拜托你幫我在上麵添些花樣。”
裴觀燭挑了下眉,自打進了這個屋,麵上第一次有了些表情。
“怎樣的花樣?”他問,語氣是一如往日的溫聲慢語。
夏蒹視線自屋內轉了一圈,下了床自茶桌上插著的白瓷瓶裏取出根梅花枝來。
“白瓷紅梅,讓我想起裴公子呢,”她在月下對他彎起眼,“就在這對流蘇釵上,用紅玉石刻些紅梅吧?”
“紅梅”裴觀燭手中拿著另一對流蘇釵,聽她這番話,視線卻未分給流蘇釵上分毫,隻看著夏蒹,“似我?”
夏蒹抿起唇,就聽裴觀燭輕笑出聲。
“好罷,你若是喜歡。”
月下美人,話語溫柔,極具迷惑人心的愛溺之意,夏蒹與他對視,心下不自在極了,將紅梅插回白瓷瓶裏,欲蓋彌彰的用袖子團起手坐到塌上。
“裴公子接下來還有事?”夏蒹僵笑著問。
“嗯,”裴觀燭點了下頭,站在半明半暗的分界線,好半晌,他閑散信步至夏蒹跟前,垂下眼睫道,“你與我去冬周罷。”
夏蒹沒想他會這樣突然,本之前在昏迷時還躊躇該如何纏著裴觀燭同行,沒想這人卻自己提出來了。
興許是她麵上的表情被裴觀燭誤會。
少年忽然彎下腰湊近,伸出手,冰涼指尖不帶一絲旖旎,自鎖骨寸寸往下,挑開了夏蒹中衣衣領。
月色下,少女原本雪白
的胸口上方劃出一道結痂的紅痕,如瓷器碎裂,極為礙眼。
“畢竟,我還想要燈籠,”裴觀燭起臉,與她對上視線,唇畔蕩起一抹怪異的笑,“傷好之前,看來我與夏姑娘要同行一陣時日了。”
話畢,少年起身,發尾微晃,步子剛繞過茶桌往外,便被一隻手從後揪住了衣袖。
夏蒹攏著淩亂的中衣衣領,眸光雪亮藏星,“我想知道,裴公子究竟為何想要去冬周?”
視線短暫交彙。
裴觀燭視線轉移,落在茶桌放著的那白瓷瓶上,輕笑一聲。
“因為那裏,有位德高望重的和尚呢,”金環緊貼腳踝,入骨寒涼,永遠都捂不暖。
裴觀燭斂下眸中濃烈的厭惡,用帶笑的語氣繼續,“我去找他,自然是求那位德高望重的和尚有事相助。”
“這樣嗎?”
“就是這樣,”裴觀燭對她笑,漆黑的瞳子入不進一絲光亮,“啊,我提前勸告夏姑娘一聲,最好不要想著逃跑哦,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