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是成群結隊的丫鬟婆子們圍著, 正堂木椅上坐著個女人,屋裏頭並不黑,她眉眼冷厲直直看過來, 相貌極為年輕,目測恐怕也就二十五六,穿金戴玉,衣裳卻清淡, 隻一身桔梗色圓領舊裳,結合著一張死氣沉沉的妝容, 硬生生讓人不敢直視。
但夏蒹不敢直視她的原因卻不是因為她的打扮。
如今她滿腦子隻剩一句話。
那就是——殺人魔料事如神。
誰知道他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
若是那次陰廟偶遇, 沒了裴觀燭在身邊, 夏蒹哪怕是聞了這女人身上的怪味兒,瞅見了她的眉眼,再來了蘇府也不會聯想到她曾在林中陰廟偶遇過這位蘇家大夫人。
夫人招呼了聲旁邊的下人, 讓她們四人進來,並排著站在一塊兒,女人一個一個看過去,視線在夏蒹的臉上定住,眉頭皺了起來,卻沒說什麼。
“這兩個, 給她們留到前院老爺身邊吧,愛是掃灑便掃灑,做做樣子便好的,至於這兩個——”
她麵向夏蒹跟她旁邊站著的健壯姑娘身上,死氣沉沉的妝裏擰出來一個不大好看的笑,“就留在我身邊罷,也不用隨時跟著, 機靈點要讓人都看不出什麼的,就在我這院裏便好的。”
“是,夫人。”
分配完了地方,夏蒹和健壯姑娘跟著老嬤嬤去了她們住的屋子,她們雖表麵上是當丫鬟,但分配的屋子都是不同的,她們兩個一起住在一間幹淨又敞亮的大屋子裏,老嬤嬤見夏蒹嘴甜,給她指,“前頭那廂房才該是丫鬟住的,我們是不會讓女俠們住那樣的屋子的。”
夏蒹應聲,見老嬤嬤要出門忙跟出去,“李嬤嬤,有個事兒想問問您。”
她一路過來,隨身也攢了不少碎銀,瞅了瞅四麵便將手裏的碎銀子隱晦塞進老嬤嬤手裏,“除了我們,府裏招到的男俠士都在哪間屋子裏住著呢啊?”
“男俠士?”老嬤嬤收著碎銀的手停頓片晌,“我們府上並未要過男俠士,也有男扮女裝過來的,但我們都不要的。”
——府上不要男俠士。
夜裏輾轉反側,夏蒹在腦海裏反複回想著這句話,聽著身邊龔秋兒打呼嚕,才想起來自己因為憂慮過多,都忘了睡前問問龔秋兒下午時她跟自己說的那件事兒了。
但也沒必要了。
如果裴觀燭來不了,那她在蘇府待著沒有一絲一毫的意義,管它府上是鬧鬼還是死人呢?夏蒹本身又不是個想著拯救天下蒼生的人,這跟她一丁點關係都沒有。
裴觀燭肯定是在她進入蘇府後,被守門的護衛給直接婉拒回去了。
夏蒹不想在蘇府待了,但要出去也難,蘇府人丁眾多,你想去哪都會遇上人,夏蒹感覺自己在這裏就像隻被籠子給關起來的野生動物,每回她終於要走到大門口了,就能遇上路過的丫鬟們說著話兒過來,她隻能再裝沒事兒人一樣往回走。
但興許是她表現得太過遊手好閑。
幾個大丫鬟們本來就在後院下人堆裏作威作福,並不知道夏蒹跟龔秋兒是大夫人請來的江湖俠士,見夏蒹跟龔秋兒兩個平平無奇的新丫鬟還住了幹淨敞亮的大屋子,且一個兩個還都隻用半天守在夫人身邊什麼都不幹,竟開始明裏暗裏擠兌起了夏蒹二人。
夏蒹對此,雖心理上沒什麼情緒,但感覺十分麻煩。
因為那幾個大丫鬟盯著她,她更沒辦法偷偷跑出去了。
但幸好她找到了法子。
夏蒹悄悄買通了府上一個負責采買東西的小廝,招他上自己之前住著的那間客棧裏留一封信,在信紙上寫清楚了裴觀燭的相貌特征,寄予厚重希望將信交給了小廝。
但過了一日,兩日,這封信便就這麼著石沉大海,再也等不來回信了。
“就是她,有什麼可拽的哇!你是不知道的哇!還
使喚我幹活的哇!那我又不是幹活過來的!她要再敢使喚我看我不把她的頭發都給拔下來的哇!哎?你在聽的沒得哇?”
夏夜傍晚,夏蒹跟龔秋兒早早便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龔秋兒這幾日被那幾個嘴皮子格外利索的大丫鬟欺負,偏偏她一嘴口音,一張口說話那幾個大丫鬟便嘲笑她,她氣的整日跺腳,到了晚上便會跟夏蒹訴苦。
“嗯嗯?”夏蒹回過神,眨了下眼看過去,“啊她們是挺過分的。”
“你也挺過分的哇!”
“我怎麼過分了?”夏蒹微微皺起眉。
“你最近都不愛聽我說話的!我一說話你便要走神的咧!總是這個樣子一點都不愛理我說話的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