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蒼白的麵孔被屏風分成一半。
夏蒹躺在床榻上, 與他露出來的那隻漆黑眼珠對上。
“你真的要避而不談嗎。”
“我不懂夏蒹的意思,”那半隻眼睛彎了起來,“我偶爾思緒總會控製不住呢, 這個夏蒹你也知道的吧?我當時也隻是控製不住說了蠢話罷了。”
夏蒹壓低了眉眼,“真的嗎,明明人在衝動時說出的話反而才是最泄露真心的?”
自屏風後露出的那隻眼珠一動不動。
“這香還算好聞吧?”
轉換話題了。
夏蒹歎出口微不可聞的氣,躺回床榻上。
香爐裏的香確實很好聞。
怕是有靜心安眠的療效, 天色漸暗,夏蒹看著牆角的沙漏坐起身, 屏風外少年已經睡熟, 層層疊疊的衣裳若雲落在低矮的床榻下, 垂著他蒼白骨瘦的腕,少年側躺著,呼吸清淺又綿長。
夏蒹提起桌上的宮燈, 將呼吸放得極為清淺,她控製著將自己走路的聲音放到最小,每當踩出一聲細小的吱呀,她的心都會登時被一根繩子高高拽起來,停下好久才敢繼續往前。
待終於走出門檻,夏蒹後背都沁了一層汗, 她掏出兜裏的火折子,回頭看向屋內熟睡的少年,手中火光一亮,夏蒹壓著手點燃宮燈。
蘇循年給的紙條說會在後院荒廢的庫房裏等她一夜。
夏蒹並不怕蘇循年有膽子對她做什麼事,就是到時候蘇循年那油膩男說什麼要她用身體來交換,夏蒹也會把他打出自己想要聽到的信息。
為此,夏蒹還特意帶了防身武器, 她這一趟隻為了聽自己還不知道的有關於裴觀燭的情報,他將自己的過去掩蓋的太好,雖然依靠共夢知道他的過往也並不是不可以,但有途徑的話夏蒹還是想更多地去了解。
這不僅是她在不知不覺間對裴觀燭這個人產生了強大的好奇心,也是因為夏蒹在這之後絕對不能和裴觀燭出任何差錯,原書中裴觀燭大抵死在秋季將至,這是夏蒹揣摩出來的,因為原文中曾提到過裴觀燭的屍首兩日後便發了臭,所以他死的時候一定逃不開最炎熱的秋季將臨。
夏蒹往後院去,繞過遊廊。
這是她在這個世界待得第一個夏天。
這裏的夏天很熱,讓人心浮氣悶。
——而如今,早已進夏末。
夏蒹握緊了手裏的宮燈木柄。
但這個夏天,一定不會再有原書中的悲慘結局。
少女暗暗想著,腳步繞過一根又一根遊廊柱,月色沉映,少女的影子落在地上,她走的那麼快,一下也沒回頭,根本沒注意到有第二道影子從遊廊柱後繞了出來,遙遙墜在她身後。
腳步微頓。
夏蒹走出遊廊,宮燈一晃,她回身望向身後漫長似不見底的遊廊,空無一人,隻餘夏夜晚風,將她手中宮燈火苗吹得搖搖欲墜。
夏蒹往前走。
後院那早已被淘汰的庫房建在一片荒廢的林園裏,繞過後院葉夫人和蘇府妾室們居住的院子,這裏也被襯托的更為荒涼了。
庫房糊的過厚的窗戶紙上顯露出暗淡的光亮。
夏蒹咽了下口水,到門口敲了下門。
門被人從裏拉開。
蘇循年看清她的臉,微微頓住,好半晌,才像是喜極而泣般猛地要拽住她的手。
夏蒹見他手要過來,抬手便打過去,“你做什麼!”
“啊——!”蘇循年捂住被打的手,醒過神來了,“不、不好意思,夏姑娘,我給忘了,一下子就給忘了。”
“什麼意思啊?”夏蒹疑心也起來了,但見他這幅好像腎虧的模樣,一點都不怕他,“罷了,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在這裏不好說,”蘇循年眼睛直直盯著她的臉,卻像是通過看著
她再看另外一個人,手不斷搓著衣角,“你、夏,夏姑娘,你跟我進來吧,我也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放心,保證你進來不會後悔的。”
夏蒹懷疑的盯著他看了半晌,從衣袖裏掏出一方白色棉布帕子抵住口鼻。
“夏姑娘這是?”
“沒事,”夏蒹怕他在屋裏投放什麼有毒氣體,“你告訴我這個,可需要什麼報酬麼?”
“報酬?”蘇循年愣了兩愣,“那那肯定是不需要的,我,我就是想告訴你,想告訴你他的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