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副市長的貴客
二零零一年最後一天夜晚,一輛黑色凱迪拉克加長型防彈車駛進中國沿海安海市紅一門五星級大酒店貴賓通道。八位青一色留平頭,戴墨鏡,穿黑色中山裝的男子跳下車,簇擁著一位著西服,神情明秀,風姿卓雅,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迅速步入電梯升到二十八樓的總統套房。
西服男子站在窗前,月光勾勒出他身材的剪影,挺拔有形。他一手把玩著鑲有十八顆南非鑽的打火機,俯瞰著月色下燈火斑斕,夜生活剛拉開序幕的安海市,對站在他身旁的平頭說道:“阿基米德說過,給他一根足夠長的杠杆他就可以撬動地球;我的定律是,抓住一個政府高官的弱點,就能撬動一個城市。”話音未落,“砰”的一聲,他將手中的打火機點燃。
幾分鍾後,一輛黑色奧迪旋風一般駛進凱迪拉克經過的貴賓道。司機將車開走,下來三名男子大步流星進入電梯,前麵的男子中等身材,微微發福,四十五歲左右。三人直奔二十八樓總統套房。
套房客廳裏,西服男子滿懷坐在沙發上,左膊搭在沙發背沿上,神情逸然,他舉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不經意地“招”一下,左邊的平頭上前為其捧上一支古巴雪茄,右邊的平頭十分默契地湊上去為其“砰”地點燃。
奧迪男人有點被西服男子彰顯的氣派所震懾,表現得神態殷勤。
西服男子吸了一口雪茄,換了一個姿勢,將右膊搭在沙發背沿上,雙腿交疊起來,左手舉著雪茄,燃著的煙頭向外。慵懶而淡然地吹了一口煙,說道:“我就喜歡和陳副市長這樣講效率的人合作。”
“那是當然,鄭總能讓如此大手筆的項目花落安海,讓我市無尚榮光啊。”奧迪男子連連點頭說。
“咱們言歸正傳。資金不是問題,恒泰要的是黃金地段,不但現在要旺,更要保證三十年內都處在安海的心髒上。”
“那是當然,這樣的形象工程一旦落成,整個安海的配套設施必定與之形成眾星捧月之勢。”
“有陳副市長的這番誠意,相信我們之間的合作是愉快的。”
“那是,那是。”
第二節:致命邂逅
紅一門酒店下屬帝王夜總會的迪吧廳,震耳欲聾、眼花繚亂,舞池裏的男女瘋狂扭動著身體,台上的DANCER穿性感三點裝,腳蹬齊膝黑靴,亦妖亦魅。
藍鳳凰演出經紀人楊來來繞過迪吧廳,又穿過包間區的通道,來到客服部總經理包萬年的辦公室。包萬年正通過對講機大吼道:“這種事還問我怎麼處理?在安海消費,跟紅一門講規矩?有先例嗎?”楊來來見包萬年正生氣,想退出去,又覺得不妥,正有點無所適從。包萬年掛斷對講機放在桌上,向楊來來招手並用吩咐的口吻叫道:“進來!”。又示意楊來來坐。楊來來拿出一遝結款單遞給包萬年,一邊陪著笑臉:“嘿,總共演出二十三場,我已經找張主管核對過了,請包總再過一下目,沒什麼疑問的話,就請包總簽一下字。”
包萬年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顯得有些不耐煩:“楊老板,我不止說一次了,這幾個DANCER的套路太老、太俗,外形條件也不占優勢。你看見沒有?我們現在的主體客人演變成什麼檔次了?這麼說吧,要是再沒新路子,我們的合作很難繼續。消費上不去檔次,我很難向上麵交待,這一點你應該理解。”包萬年一番責備後,簽了字。
楊來來被責難得垂頭喪氣,很是無奈,“包總,你說的我懂,發現新秀需要過程嘛。‘一分錢一分貨’,畢竟價格您還是滿意的嘛。”楊來來的話讓包萬年更上火:“誒,我寧可出高價,你拿真材實料來!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啊,你要有所準備,要麼上新人,搞新的,要麼終止我們的合作。”包萬年板著臉說道,一邊揮手示意楊來來走人。
二千零二年的第一天,安海市ABM廣場上花團錦簇,紅色的舞台洋溢著喜慶,絲絨背景上印著“ABM集團成功轉製三周年慶典”的金色大字。宋祖英甜美的《好日子》響徹廣場的每一個角落。與會的各路嘉賓在禮儀小姐的帶領下紛紛落座;安海市女市長景天顏在ABM眾董事的掌聲中與大家一一握手,在總裁李建國的帶領下入席。昨晚開進紅一門酒店的奧迪在加長凱迪拉克前麵開道,在眾人的注目和嘖嘖聲中兩輛車緩緩滑進廣場。李建國率董事局裏五位董事在奧的和凱迪拉克旁一字排開迎接,八位戴墨鏡的保鏢出來背對車身向各方掃視一番後聚到西服男子出來的車門旁邊,分左右兩列排開,對西服男子呈弧形護駕之式。各媒體記者還沒弄清來者何人,就舉起相機對著西服男子“喀哢”作響。
“歡迎陳副市長蒞臨指導,歡迎歡迎。”李建國一邊寒喧一邊將陳副市長、西服男子一行人領到景市長所在的貴賓席。
“這位就是ABM集團董事長兼總裁,李建國先生。”陳副市長向西服男子介紹完李建國又轉向景天顏介紹說:“這位就是我們安海市政府一把手景市長、景副書記。”接下來,陳副市長對李建國和景天顏介紹道:“這就是我說的神秘嘉賓,台灣恒泰國際投資公司董事局主席鄭楷成先生!我們的貴客,計劃與我們合作開發‘華南第一廈’的夥伴,”
景市長、李建國與鄭楷成分別握手致意。李建國一邊握手一邊禮節性的說道:“哎呀,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司儀走到主市席台前:“尊敬的各位領導、各位嘉賓、各位新聞界的朋友、女士們、先生們:大家上午好!我宣布ABM集團成功轉製三周年慶典現在開始。首先有請ABM集團董事長兼總裁李建國先生講話。”掌聲四起。
台下記者的注意力還在神秘嘉賓鄭楷成身上。安海晚報記者小黃對同事陳磊耳語道:“派頭啊!夠拽!”陳磊好象並不感興趣,專心聽李總裁講話。小黃又湊到陳磊耳邊樂嗬道:“有這一行人,安海不缺爆炸新聞了。”
李總發言完畢,司儀宣布:“下麵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請出景市長為我們講話。”
“、、、、、、ABM在轉製後短短三年時間取得如此驕人的成績,跟在座各位的努力是分不開的,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ABM表示熱烈的祝賀、、、、、、我國已經加入世界貿易組織,我們在迎接WTO帶來機遇的同時,也要做好迎接挑戰的準備、、、、、、”
陳副市長在鄭楷成耳邊說道:“ABM可是景市長的心頭肉,是她在安海最得意的政績。”
主席台右下角一位傣族裝扮的少女亭亭玉立,頸項修長而白晰,尖細的下巴微微上翹,發髻上繞著一圈金黃色頭花,上身穿無袖緊身短衣,下穿緊身長筒裙,宛若熱帶雨林飛來的一隻精靈。她完全被台上的女市長吸引了,清徹的雙眸溢滿了甜美的笑意。
陳副市長的奧迪及鄭楷成的凱迪拉克在“年度先進頒獎儀式”中徐徐駛出會場,搶走了廣場上所有目光,可謂風頭占盡。
司儀:“為了答謝各界朋友的厚愛,我們ABM集團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特地為大家籌備了一台精彩的文藝表演。首先請大家欣賞本公司出口部員工帶來的傣族舞蹈《月光下的鳳尾竹》。
音樂響起,方才台下那位精靈一樣的天仙妹妹婀娜起舞,台下鴉雀無聲。陳磊舉起相機“哢哢哢”按動快門,不讓一個細節溜掉。與他同樣興奮的還有夜總會演出經紀人楊來來。他臉上的喜悅不亞於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
天仙妹妹的演出結束後,李建國走到景天顏跟前,看到景天顏神情哀傷,眼眶紅潤。開玩笑說:“老同學,如今是一市之長了,還有這麼感性的細胞?是不是這個節目把心又帶回到西霜版納插隊的日子?”“是啊!”景天顏長歎一口氣,接著說:“有些感受足以揪心一輩子!”略停頓了一會又說“好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說這些。對了,歡歡在國外還好嗎?”“還好,快畢業了,隻是女大不由父啊,脾氣是越來越倔了,在斯坦福大學這幾年就學會了否定自己的老爸,經濟上的理論那是一套一套的,把我說成是完全過時的老朽了,哈哈、、、、、、”“長江後浪推前浪,是好事啊。陳磊,陳磊”,景天顏一邊和李建國聊一邊向陳磊招手,示意他到自己這邊來。“還不過來見李叔。”景市長嗔怪道。
“李叔好!”
“好,好!怎麼樣,最近和歡歡常聯係嗎?歡歡的自我意識是越來越強了,以後啊你別老讓著她,否則大家都把她寵壞了。”李建國說。
“差不多,兒大也不由人呀,他現在倔著呢,閑我嘮叨,都搬出去住了。”景天顏說。
“李叔,剛才那一行人是何來頭啊?攪局的?”陳磊狡黠地問道。
“陳副市長的貴客,有錢嘛,講究排場,可以理解。”李建國說道。
“行了,去吧。我和你李叔還有事要談”景天顏對陳磊說。
“那我先過去啊。李叔、媽,再見。”陳磊。
“他父母要是還在,今天也一定和我們在一起,他們夫妻倆為ABM奉獻了青春,還獻出了生命,我現在是希望真的有在天之靈啊,讓他們也看看ABM還有今天,也算是對活著的人的一種慰藉吧。一轉眼都十年了,也是這孩子的造化,在你身邊自然不會受委曲。”李建國看著陳磊的背影對景天顏說道。
“相互的吧,孩子也給了我很多快樂,這些快樂是物質、權力都無法代替的、、、、、、”
第三節深藏的記憶
這天傍晚,在雲南西雙版納某小村一座吊腳小木樓裏,十六歲的艾寧津津有味地吃著媽媽做的晚飯。艾寧回來,媽媽顯得很歡喜。“寧寧,姐姐有沒有給你寫信。”“燕姐寫了。”“說什麼呀?”“問學習囉,問住在學校習不習慣,能不能吃飽,想不想家,就這些。”
景天顏看見天仙妹妹,思緒萬千,她一回家就和衣倒在床上。倒了一會,她拿起床頭櫃上的芭比娃娃,愣愣地看著。芭比娃娃的肚子裏發出微弱的音樂聲“祝你生日快樂、、、、、、”
景天顏的丈夫回來,看見廚房沒人。他進了一躺書房放下包,又轉到臥室,隻聽他吼了一聲:“喔。”景天顏正躺著,背對著房門,唐國良心裏想著事,沒想到景天顏在家,著實把他嚇了一跳。景天顏回頭看了唐國良一眼,又轉過頭去。唐國良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嘴裏咕嚕著“中了邪了,這是”,徑直回自己書房去了,對景天顏的異常並無一句過問的話。
艾寧的媽媽,洗碗筷的時候忽然感到頭一陣眩暈,一個趔趄。艾寧把媽媽扶到床上休息,又給媽媽倒來一碗開水放在床前。
ABM電器總裝廠門口,穿藍茄克衫工服的下班員工潮水一樣湧出來。白天慶典上表演傣族舞的天仙妹妹在門口不停向出來的人群張望,她的頭上還盤著發髻,頭花已摘去了,白晰臉龐,合身的牛仔褲使她的雙腿看上去直而修長,青春而健康。出來的工人紛紛回頭看她。
“小燕。”天仙妹妹尋聲望去,一個和她形神都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向她跑來,隻是女孩比天仙妹妹多了幾分文靜,女孩的工服是白色的領麵,按慣例屬車間管理人員,她正是天仙仙妹妹的姐姐,艾小海。“小燕,對不起,公司趕出口的貨,沒能去看你的演出,你不怪我吧?”
“我知道,姐,我怎麼會怪你呢,你們趕的這些貨還是我在跟單。我隻是覺得你太辛苦,天天加班,元旦節都沒有一天假。”
“唉,沒事兒,隻要能多掙點,讓媽媽和寧寧在家的日子好過一點就行。走,我請你吃宵夜,算是沒看你演出給你賠禮了。”艾小海說道。
“好,那我大吃一頓,吃掉你半個月的工資,哈哈、、、、、、。”“不行,不行,那可不行。”“姐,逗你玩的,今天當然由我請客,一是慶祝我的演出,二是我畢業這半年還沒回報過你,第三嘛,今天是我們的一個特殊日子。”
“什麼日子?”
“二十二歲生日。”
“胡說,還早呢。”
“我是說陽曆嘛,我查過萬年曆了,七八年臘月初三恬好是七九年的元旦節。”
“這麼巧?!”
唐國良在書房拿著一份報紙翻翻又放下,煩躁不安。
景天顏睡在床上,背對著房門。腦海裏浮現著天仙妹妹的身影,她沒有想到自己塵封了二十多年的記憶,今天被攪得排山倒海,不能自己。她的思緒乘著精靈的翅膀飛到了二十二年前,飛回到插隊的西雙版納,二十二年前的今天在西雙版納,有她不勘回首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