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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陳泊橋站在章決的房間門口,手搭在門鈴上,聽見章決在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急匆匆說“你等等”。

章決的聲音其實很好聽,在和其他人說話時帶著一些天生的冷淡,與陳泊橋說話則多了小心和猶豫。他完全不會偽裝,隻要他和陳泊橋待在一起足夠久,白癡都能看出來他喜歡陳泊橋。

陳泊橋等了一會兒,門還沒開,惡作劇的心理作祟,壓著門鈴的觸鈕又按了一下,手機那頭傳來很輕的鈴音。

再下一秒,門就開了,不過開得並不大。

章決拿著手機在門後,頭發披在肩頭,還散著水汽,深色的綢質浴袍鬆垮地掛在身上,帶子隨意係起來,眼睛睜大了一些,問陳泊橋說:“等很久了嗎?”

方才穿著正裝還不明顯,他比陳泊橋離開郵輪前更瘦了,從正麵看,可以看見他脖子上很短的一截醫用膠帶和防水貼。

“不久。”陳泊橋抬手按著門,說。

章決又將門拉開了一些,陳泊橋走進去,才發現章決連拖鞋都沒穿,赤足踩在玄關純白的大理石地磚上。

看起來很冷,但章決好像毫不介意。他往前走了幾步,踏上淺灰的地毯,然後回頭看了陳泊橋一眼,有些慢地問:“宴會結束了麼?”

陳泊橋對他微微笑了笑,說“不知道”,又說:“我出來的時候,你父親正好進場。”

不知是燈光問題,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陳泊橋覺得章決眼睛有些腫。章決自己像並未察覺,自然地“嗯”了一聲,然後可能是不知道說什麼了,有些局促地左顧右盼,問陳泊橋要不要喝點什麼。

陳泊橋說水,章決就去拿了瓶裝水,遞給他。陳泊橋接過來,低頭看著章決,又用空著的手搭章決的肩膀,說:“轉過去,我看看手術的傷口。”

章決溫順地背過身去,由陳泊橋把他的頭發撥開。

可能因為剛洗完澡,章決還沒把防水貼摘掉,透明的防水薄膜附在他蒼白細瘦的後頸,蓋住了淺米色的醫用膠帶與紗布。

陳泊橋抬起手,用指腹去觸碰防水貼的邊緣交界處,章決的皮膚溫暖細軟,而薄膜阻滯著手指的下滑。

“防水膜要揭嗎?”陳泊橋問章決。

章決的肩膀微微動了動,低聲說“好”,陳泊橋便慢慢將防水貼從後頸剝下。

“是不是要換藥。”陳泊橋又問。

“不用了,”章決說,用征求意見的口味對陳泊橋說,“我可以轉過來了嗎?”

章決外表不是那種會很聽話的乖巧類型,老實聽起話來顯得可愛,陳泊橋笑了笑,說可以,章決才回轉身。

兩人挨著房間的玻璃壁爐,站得很近,章決轉身時,膝蓋碰到了陳泊橋,他抬頭看了陳泊橋一眼。陳泊橋把防水貼扔進垃圾桶,也看著他。

章決衣冠不整,而陳泊橋西裝革履,他們對視著,沒有人先開口。

過了少時,章決或許是終於蓄足了勇氣,跨過了適應期,變得主動起來。

他閉上眼睛,徐徐地貼近陳泊橋,將微顫著的柔軟的嘴唇印在陳泊橋的下巴上,又緩緩往上移,很慢地含住了陳泊橋的唇。

章決的右手握著陳泊橋的手臂,隔著西裝和襯衫,沒用什麼力,用舌頭討好一般舔舐陳泊橋的唇齒,時隔一個多月,重新用笨拙的、緩慢而有效的索取**的暗示,把苦杏味染回了陳泊橋身上。

陳泊橋低下頭,回應章決的吻。

他覺得可能沒有任何人想過章決會有這樣的一麵。

章決的外交官父親,溫柔可親的母親,在泰獨立國開成人秀場的同窗好友Harrison,對他撒嬌的艾嘉熙,寵物醫院的接待。

他們都不知道章決的這一麵。

比獻身多純真,比獻祭多欲求,會用雙手抱,用雙唇親吻,這麼努力地對陳泊橋做一次艱澀的,無可救藥的求歡。

杏的芬芳和酒店香氛摻到一起,浴袍的帶子無聲地落在地毯上,一段搭住了陳泊橋的皮鞋,章決坐在酒店房間的木質辦公桌上,腿張開一些,小腿垂下來,浴袍和西裝貼在一起摩擦,發出細碎而曖昧的聲音。

忽然間,陳泊橋的手機震了起來,章決按在陳泊橋胸口的手動了一下。陳泊橋本不欲理會,但手機持續震著,章決把眼睛睜開了,睫毛很軟地從陳泊橋的臉上刷過,他離開了陳泊橋少許,輕聲地提醒:“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