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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頭發披散,一身香花香草地走了,屈靈的車夫問他去哪兒,他哼了一聲應也不應聲。車夫知道主人性子古怪,便老老實實等在原地。

高長卿走出了宮殿,在荒郊野外走了一夜,然後脫掉華袍穿著裏衣,叩開一戶人家,自明是衛國人,早路上遭了搶劫,現在隻好走去容國投靠遠房親戚。楚人很熱情,“遠客哩!衛國人和我們沒有打過仗,好!”殷勤地招待了他。又很鄭重地告誡他,“容國人,壞胚子嘞!正在打仗,把我們的王都擄走啦!”高長卿笑著堅持,主人家也不再勸。他走了一路人也疲乏,倒頭就睡,睡飽了拿了主人家奉上的清水和吃食,繼續往北走。

一天之後屈靈才被從上頭解下來。他氣急敗壞:“容國人,沒一個好東西!”

鬥伯比在內的文武百官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三閭大夫!這下我們可怎麼辦!人……人跑了!我們楚王換不回來了!”

“你且去追!”

有人小聲說:“那若是……追不回來呢,屈大夫?”

屈靈眼神一厲:“那也休怪我用最後的毒招了……”他道,“快去把巫山神女請來!容人!休怪我無情!我們楚國的咒術,舉世無雙!”

“對!把容王和高長卿咒死!”文武百官群情激奮。“大神的供奉我來出!”

“我來出!”

屈靈緊攥了拳頭:“咒死你們!”

薑揚盼著楚人拿高長卿來換熊霸,沒有等到,卻等到消息稱楚國人開始詛咒他們了。除了薑揚,龐嘉高欒燕達幾人都忍不住失笑,然後緊張地覺得他們也應該把太卜宮的人請來。薑揚瞪了他們一眼:“笑!笑!人呢!綁了楚王也沒有用麼!”他一高聲說話,熊霸就縮在角落裏嚶嚶嚶地哭泣起來。薑揚似急火攻心,捉刀而起,“既然如此,要他有什麼用!”竟然就要砍了他,龐嘉和燕達趕緊從背後把他抱住,“君侯!”

高欒趕緊擋在熊霸身前:“君侯!如果能換回楚王,十個哥哥,楚人都舍得!他們如此作為,一定是因為哥哥已經不在他們手裏了!”

薑揚掙開兩人,把劍一丟,“長卿……會在哪裏?他會去哪裏?”他神氣一清,叫來傳令官,“傳令三軍,由北往南,給我搜!”他猜測一旦高長卿脫出,必然北上,他一定要快點找到人,保證他的安全。

“這是在楚國!”龐嘉和燕達吃了一驚。他們想不到薑揚竟會如此大膽。

“再找不到人,我讓它都變成容國!”薑揚一氣之下抽劍砍翻了案幾。

薑揚放言三天之內不把人交出來,就要很遺憾地說到做到。薑揚幹別的不行,打仗還是非常有能,再者龐嘉因為他在身邊而毫無顧慮,與燕達三人堪稱指哪兒打哪兒。楚人因此嚇破心膽,明明容人無理,也不得以趕緊是搜人。這一來,毫不知情的高長卿,處境就變得越發艱難。楚國多水沼瘴氣,悶熱潮濕,他為了避人,又不敢走大道,在深山水澤中越走越深。四圍荒涼,他隨身帶著的幹糧也吃完了,頭頂烈日,昏昏沉沉,待他反應過來,已經半截身子陷在泥水裏。他慌張得一掙紮,整個人陷得愈發深。他心急如焚,想起小時候聽欒兒說過南方這種吃人的水沼,人一旦陷入就無法脫出,直到沒頂,人死之後就會在顱骨中開出妖冶的花,是楚人珍惜的巫蠱材料。他轉頭一看,果然四周都是巨大明麗的藍色花朵,亭亭在淤泥之上,不由得心下透涼,難道他竟要喪命於此!

他隻能靜靜地站立著,等待淤泥將他吞沒。他不動,這下陷的速度就十分緩慢。高長卿又餓又累,都有些呆了。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夜晚,南地的天空月明星稀,有不知名的鳥獸在叢林裏嗚咽,高長卿聽到那一聲聲狼嚎,驚覺他若不是被淤泥吞沒,也會被狼叼走。

正在這時,叢林裏突然亮起了火把。火把在樹林間遊曳,隔著一層淡淡的煙靄,像是一盞盞鬼火。高長卿不知這裏是哪兒,也不知道這是楚人還是容人。但此時求生的**壓倒了一切,他立即大聲喊叫起來。不一會兒,那些人就聚集在他身邊,當中一人鮮衣怒馬,卻是楚國的貴族。他使了個眼色,他身邊的人立刻把高長卿拉了上來。

高長卿隻裝作疲憊不堪,並不答話。那人勒著南地特有的矮腳馬繞著他走了一圈,打了個手勢:“帶走!”

高長卿被綁在馬後走了很長一段路,之後又被投進了一處囚籠。這一次是真的囚籠。老鼠,蟑螂,幹草都碎成齏粉,一切都散發著一股茅廁的惡臭。他被推進去的時候發覺裏頭還有兩個披頭散發的年輕人,年紀跟他差不多大,滿身鞭傷,慘不忍睹。他們擠在一邊,默默看著他沒有任何表情。高長卿聞見的衝天臭味,就是他們留在這裏的排泄物。高長卿*潔,此時隻能遠遠坐下,他不知道他落在何人手裏,也不知道那人要對他做什麼。他在牢籠裏小眯了半刻,就被人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