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隔著一堵牆的地方,龐嘉正得意洋洋地看著落難的高欒。他摸了摸那凍得青紫的可*臉蛋,“我就說我們會再見麵的。”他蹲下來,把鬥篷蓋在少年身上,“看來你終於還是發覺,隻有我才會一直在你身邊。”
高欒低垂著頭,袖子裏捏著刀。
他路上仔細一想就知道,在燕白鹿那裏動手腳的絕不是他哥哥。他哥哥還要臉,他把家族名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雖然他恨不得殺了自己,但是在外卻會盡可能平息事態。他要真打算讓自己回家,絕不會如此大費周章,更不要說用這種辦法讓燕白鹿和自己決裂——他是個爽快人,手起刀落就能解決的問題,不會兜這麼大個圈子。
所以,又是這個賤曱人。
龐嘉握住了手。他把匕曱首偷偷摸曱摸藏了回去。
他抬頭,雙眼含淚地看著他,一派柔弱委屈。他心裏卻想著,龐嘉你個混曱蛋,你這是徹底把我惹毛了。我的哥哥顧忌你,我男人就是個蠢貨,那就輪到我親自動手了。龐嘉被他屈服無助的姿態激得一愣,收斂了笑意,抱起他大步流星地往屋裏趕。
高長卿得知這件事的差點又被氣得吐血了。但是他近日吐著吐著已經都習慣了。他不知道他是該慶幸好還是傷心好,這小畜生換人倒比床單還快。他有一日入宮甚至還迎麵撞上那兩人,龐嘉帶著高欒坐在車上,一派勝利者的姿態:“高公。”他一拱手,“世子爺在我府上念書,頗有長進呢。”
高長卿陰著臉看了眼高欒。高欒麵色比他還陰沉。高長卿皺起了眉頭。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就駕著車離開了。大庭廣眾不好搶人,他想。非把龐嘉做掉不可。
“你哥哥是真的不要你了呢。”龐嘉悲慟地說,臉上藏不住的幸災樂禍。高欒陰測測地看著龐嘉英俊的側臉,終於明白了斯文敗類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意思。
高長卿駕車入宮,心裏很明白,龐嘉這是借這個醜聞實實在在拿捏著他的繼承人。高欒在龐嘉手上,他有很多事情坐起來會相對滯礙,公卿對他也多有怨言,這在一開始是不可能的事,他們沒這膽量。但是現在,眼見高家連一個繼承人都搞不定,高氏被看做不能長久。龐嘉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會那麼大費周章地把高欒弄到手。他打算進宮求求薑揚,龐嘉不是說念書麼?讓高欒到宮中來念不是更好?
自從那件事過後,高長卿忐忑了幾天,但看薑揚與從前別無二致,依舊對他體貼入微事事關切,他這才鬆了口氣。他沒有通報就進了禦書房,薑揚正在批改奏折,看到他,一如從前那樣擱下了筆,讓人上茶,“我也正要去找你。”
“我是來……”
薑揚打住了他的話頭,吩咐宮人:“快去把隔壁的禦醫請來。”說完,他走到他身邊坐下,“長卿,有一件事情,你阿姊托我照拂你。可能她是姐姐,跟你談論這件事有些不妥。說實在話,我也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高長卿隻能把自己的事先放一放。薑揚這麼小心翼翼的樣子讓他略微覺得不安:“無妨。”
薑揚微笑:“是這樣子的。上次你送進宮來的婢子,你姐姐用著很稱手。”
“是麼?那很好。”
“但是……”薑揚看起來羞澀莫名,“聽她們的流言,你似乎被不能人道困擾。”
高長卿一下子變了臉色。薑揚安慰他,“你姐姐和我都很在意。畢竟你是高家的家主,不能無後,我們擔心你因為忙碌或者是別的原因……”他笑著說這種事情的確讓人難以啟齒,“而拖延了治療。”
高長卿尷尬地順著他給的台階下:“我沒有顧及這個,我以為隻是偶爾。最近太忙碌了,多謝君侯和王曱後關心,我回去會好好延醫。”他隻顧牢牢盯著金磚,輕微發著抖。一旁的薑揚誒了一聲,“還有哪裏的大夫比得上宮裏的。”說完拍拍手,幾位老禦醫走上殿來,在外室叩拜。薑揚卻也不說高長卿是什麼病,就讓他們上前來給他診一診。高長卿見禦醫的次數是宮裏最多的,禦醫們都為他備了底案,尋常的調養做完之後,薑揚見沒有一人提到他的不舉,不免和顏悅色道:“我這個內弟,可有腎虛的情況?”
幾個禦醫對視一眼,推出最年長的一位,斟詞酌句地說明了他的病症,然後寬慰他隻是心病導致的興致寡淡,有可能力不從心。高長卿臉一陣白一陣紅。薑揚拍拍他的肩膀,讓禦醫們開好藥方,下去煎藥,不多時有婢子捧著難聞的湯汁上前來,薑揚囑咐他喝下去。他看他咽下,寬心地舒了口氣,把酸梅放到他嘴邊,“你放心,這件事不會傳出去,就在這禦書房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