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莞應了一聲,一邊跟隨他進門,一邊讀取原主記憶中的相關信息。
原主一出生,林昭儀便求了皇帝為祁慕玹和她指婚,他倆頂著未婚夫妻的名義長大。祁慕玹從前待她不錯,他每年都會去洛水山莊何幻珠的靈前拜祭,順便給舒莞帶些精致有趣的東西。
他是個話少的人,但是在舒莞麵前,他是溫和的。
謙和有禮,卻無關風月。
但自從原主公然倒戈,害他錯失東宮,倆人如今心存芥蒂,彼此猜忌,已在決裂的邊緣。
他扭頭吩咐身邊的洪文:“命人備茶,要熱一些,給莞兒暖暖身子。”
依然是親近的稱呼,然而語氣卻並不熱絡。
洪文明顯不甘,仍是小跑著去了。
又一輛馬車停在門口,一聲嬌滴滴、脆生生的“三表哥”,讓祁慕玹駐足回首。
舒莞也回頭,聽見祁慕玹喚她:“嘉宜郡主。”
那扶著婢女的手,緩緩走下馬車的人,是當今皇後的外甥女,嘉宜郡主郭樂容。
祁慕玹回身相迎:“郡主怎麼來了?”
“在太廟時,便見三表哥臉色不佳,樂容擔心得很。本想說,送三表哥回來,多陪陪你,又怕你不答應,故而,隻能一路尾隨,悄悄地跟著。”她款款靠近,溫柔多情,“三表哥是身子不爽,還是心緒不佳?若有樂容陪著,你可歡喜?”
原來太廟之行,嘉宜郡主也去了。究竟是對故去之人的懷念,還是打眼前人的主意,誰知道呢?
“天色已晚,不敢勞郡主掛心。”祁慕玹仍是平常淡淡的口氣。
“我來都來了,這天寒地凍的,難道忍心將我拒之門外嗎?”
“如此,便一道進去喝杯茶吧。”
他說“一道”,郭樂容這才注意旁邊還站著個容姿清麗的女子。
“民女舒莞,見過郡主。”
嘉宜郡主上下打量著她,未叫她起身,嘴角卻勾起一絲很明顯的輕蔑。
“是你?你既是三表哥的未婚妻,卻幫著二表哥得了太子之位,害得他在人前丟盡了顏麵,你怎麼還有臉出現在這裏?”郭樂容一副痛心疾首,與寧王榮辱以共的模樣,“你原給他提鞋都不配,若非仗著你娘的關係,如何攀得上三表哥這樣的人物?你卻不知感恩戴德,居然得隴望蜀,貪心不足,我若是你,便再沒臉來登寧王府的門,再沒臉來糾纏不休!”
舒莞在雪地裏候了這半天,本就四肢僵冷,偏嘉宜郡主還不讓起來,隻顧著一頓刻薄挖苦。那些事確是原主幹的,她如今就是舒莞,無從辯解,然而,婚約尚未解除,嘉宜郡主大晚上跑來,大有反客為主的架勢,竟像是不想讓她進門,急著把她轟走。
她不鹹不淡地回了句:“郡主還記得,我才是玹哥哥的未婚妻呢。”
“你厚顏無恥……”
郭樂容正要發作,祁慕玹皺著眉頭,不耐地衝著二人問道:“還進不進來?”
郭樂容立馬收斂怒容,強行恢複溫柔可人的模樣,向他走去,舒莞亦借機起身,跟在後麵。
花廳內,氤氳的香茶入腹,讓人暖和不少。
舒莞想起正事,看向祁慕玹:“我是來拜祭姨母的。”
他眼皮未抬,十分漠然:“都十多年了,又何嚐急在一時。”
原主還是嬰兒時,母親便離世了。後來,洛水山莊有了新的夫人,過了幾年,又有了一雙兒女。舒晟淵極少提起原配夫人何幻珠,就連她這位結拜姐姐林綻,他也刻意地不願提起。
原主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隻是這麼些年,祁慕玹年年前往洛水山莊拜祭何幻珠,而她倒是頭回來拜祭林綻。
舒莞聽出了一絲諷刺,卻無言以對。
嘉宜郡主見狀,心情倒好。“既然不急於一時,舒小姐不如先陪本郡主下盤棋。上回,舒小姐破了司空良精心布下的七星萬象陣,許多人都說,舒小姐是當今世上最聰明的女子。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需贏了我,我才信。”
她看向祁慕玹,笑道:“三表哥不介意我借你的地方,與舒小姐下盤棋吧?”
郭樂容自幼聰慧,於棋藝也頗有鑽研,原是想在祁慕玹麵前打敗舒莞,威風一把,誰知祁慕玹說了聲“請便”,竟自顧起身去更衣,把地方留給她們了。
棋盤被端了上來,嘉宜郡主執黑,舒莞執白。
舒莞無奈:“市井傳言,郡主不必當真的。”
“別裝清高了,”郭樂容低聲冷笑,“你沽名釣譽,勾引太子,你的野心,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郭樂容身邊婢子狗仗人勢地說道:“我家郡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單論棋藝,在京城千金之中還未逢敵手,就連皇上賞識的趙大學士也沒在郡主手下走過一柱香的工夫。我家郡主若說是第二,可沒人敢稱第一。舒小姐若是不敵,便早些認輸,也免得,輸得太難看。”
舒莞淡淡垂眸,祁慕玹不在,這嘉宜郡主與先前乖巧體貼的樣子可真是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