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那個鐲子是不是皇祖母的,亓郴也沒印象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不是她皇祖母最喜歡的那隻,因為那是一隻滴翠鑲珠石榴鐲,在亓嘉旭大婚前送給了宋楹眠。
現下粉碎的那片狼藉,隻是她今天早上隨手在櫃子裏抓的一件,至於怎麼來的,亓郴已經記不清了,隻是覺著樣式簡單,顏色合適,今天拿來碰瓷絕不心疼。
但是其他人就不是這麼以為得了,鐲子此前長什麼樣子,他們誰都沒有留意,見亓郴此刻悲痛欲絕的模樣,薑氏與賀崇暄都先哄著。
“公主,你別難過了,等改日讓崇暄尋一件更好的給你。”
話還沒說完,薑氏已經被賀崇暄懟了一下,示意她別說話,找補道,“先太後最喜歡的遺物,我想這世上沒有比它更讓你喜歡的鐲子了。”
亓郴雖然“悲痛欲絕”,但是聽了這話,一雙如滿庭湖水灌滿的眼眸才緩緩抬起,“我想皇祖母了。”
賀崇暄最是知道如何奉承她的,“你剛剛出嫁,想念長輩也是人之常情,何況剛剛又碎了玉鐲,我能替公主做點什麼?”
亓郴抽回被賀崇暄的手,以袖掩麵,“我想回皇祖母的宮裏住幾天,小時候我就……就是皇祖母照顧大的……”
她就不信,這半個月裏賀崇暄能夠不逾矩。亓郴心裏已經佩服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好。”賀崇暄柔聲應她。
不知為何,兩下居然都鬆了一口氣。
糊弄完了賀崇暄,亓郴還不能情緒消散,憤憤地看著磕頭道歉之人,“荷露,你侍候駙馬多久了?”
不等荷露回答,賀崇暄已從容開口,“荷露比我大三歲,我好像是七八歲的時候荷露就在我們家中了,是吧母親?”說著賀崇暄的目光對上薑氏,交換了一個肯定的眼神。
薑氏連連點頭,“荷露這丫頭在崇暄他爹還活著的時候就在賀家了。”
亓郴心裏短暫地思忖:大三歲的童養媳,又給你生育了一個兒子,就連住進公主府都要帶著這個隨時可能被發現的危機。
賀崇暄!薑氏!你們可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啊!
“看得出來荷露平時也是個謹小慎微的人,可是今日這事,我也不能對她不加責罰,否則日後的公主府恐難打理。”
然後她明亮的眼睛移向賀崇暄,“駙馬覺著應該如何處置呢?”
“不如就按照鐲子的價錢罰她的例銀吧。”
但是賀崇暄也知道太皇太後的鐲子,怕是以荷露每月的錢銀,一輩子也罰不完。可他方才已經說了許多,亓郴總會念在他的麵子從輕處置。
“既然駙馬開口了,你又悉心照顧賀家這麼久,不離不棄,就罰你一年俸祿,但是因為粗心,去找古岫領二十個板子吧。”
說完,亓郴又覺著哪裏錯了,連忙改口,“算了,你畢竟是駙馬的貼身丫頭,就罰你兩年例銀吧。”
亓郴這頗有心機的轉變,落在賀崇暄的眼裏就是她還是將自己看得十分重要的。
荷露眼底被怒火填滿,還未從要挨板子的顫抖中回過神來,一時間也忘了謝恩。亓郴看似不經意地往下瞥了一眼,忽然間記起來前世她給自己灌下最後一碗藥時的麻木冷漠,竟也跟著打了一個寒顫。
金陵城南,高懸著一道壓金鑲邊“傅宅”牌匾,實則為南越湘淵王府裏,坐在輪椅上一邊看著賬本打算盤,一邊喂魚的傅時湛突然也打了一個寒顫,然後是接二連三的噴嚏。
起先傅時湛住的是一個三進的院落,時年五歲大的娃娃,身處異國能有一安身之所已是多有不易。不過後來,傅時湛自己積攢了一些銀兩,選了一座五進的宅院,雖然距離南城門不遠,再走幾步就出了金陵城,但被他打理的翠林修竹、奇石園景混若天成。
因為很少有人在這裏買房子住,所以也就很少有人知道,其實這處比城中許多靠近熱鬧坊市的還有貴上許多。
且人人都以為這是南越國的殘疾王爺從例銀裏摳出來攢的,隻有跟在府裏幹活的才知道,他們王爺最是大方了。
不肖說鑲滿綠鬆石的輪椅他就有三四把不重樣的,就連陰雨天也要穿著誰也看不見的繡著暗紋的衣裳招搖。
有時候看見哪個金銀玉器覺著厭惡了,就隨手賞了下人。若這還是寒酸,金陵城裏怕是沒有富貴之人。
“王爺可是凍著了?”春生殷勤地倒了一壺茶水,可是轉眼就看見自家王爺鐵青的臉色愈發重了,心想王爺陰晴不定的時候,再也不動溜須拍馬的心思了!
可是他還是被傅時湛鎖定,沒有好氣道,“你覺著呢?給我換白茶。另外將通合店鋪的人叫來,兩個月了,每月交回來的銀子慢了不說,這次還減了兩分。”
春生,溜之。
一頓飯吃下來,雖然中途拚演技的時間頗長,但是本質上亓郴是神清氣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