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你說眾生皆苦的時候吧。”江廷前麵露笑意,“有點像寺院裏供奉著的大慈大悲的菩薩。”
顧淮魚瞪大了眼睛看向江廷前,“怎麼著,江大人還信佛嗎?”
“不信。”江廷前搖頭,“但我信你。”
“京中局勢瞬息萬變,一個人的胸膛裏,怕是有一千個心思,我不敢相信任何人,處處如履薄冰,我怕我會崩潰。”
他逃過一次了,自然知道自己最害怕,最沒有辦法接受的,是什麼樣的狀況。
他需要一個人,能夠站在他身後,無條件的相信他,也能讓他無條件的信任的人。
他需要這樣一個人來提醒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值得的,有意義的。
顧淮魚就是這樣一個人,從她說出眾生皆苦的時候,江廷前就知道,他們雖然出身不同,見識經曆都不同,但他們有著共同的期望,共同的夢想,便是身處絕地,他們也能為了同樣的目標,共同奮鬥。
顧淮魚細微地歎了口氣,“不得不承認,你說服了我。”
從他說,醫術救不了天下人的時候,顧淮魚就感覺到,自己胸膛裏那個始終保持著熱血的心髒,跳動地失了拍子。
從她上輩子學醫的那一刻開始,她想要的,就是救死扶傷。
若是在她那個時代,她作為一個醫生,自然能達成自己的目標。
可放在現在,不行了。
太多人深陷痛苦的泥淖之中,等待解救。
不隻是身體上的病痛,更有精神上的折磨。
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治病療傷的藥,更是來自精神的慰藉。
顧淮魚不敢說這來自精神的慰藉隻有她能給,但至少她能給。
她摸了下自己的心口,輕微的起伏告訴她,江廷前說的,也正是她想要做的。
“我回去和我爹娘商量一下。”顧淮魚說完,起身就走。
江廷前也並未挽留。
他知道,顧淮魚說的商量,其實這件事情已經決定下來了。
她做下的決定,沒有人能阻止,就算是她爹娘也不能。
當然,還有更大的原因是顧家二老素來尊重孩子的意願,隻要是他們想做的,顧家二老都不會阻攔。
“小樓,收拾東西吧。”
小樓悄悄從門口探出腦袋,看了眼他家少爺,“全都收走嗎?”
江廷前抬頭,瞥了小樓一眼,“去吧。”
小樓點點頭,轉身就走。
看來他家少爺已經做下決定,要留在京城,至少短時間是不會再回來了。
“什麼,你說你要去京城?”沈淑君一把拉住顧淮魚的手,“寶兒,為什麼呀?”
“因為,我想去。”顧淮魚看著她娘。
“是為了江大人?”這是沈淑君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顧淮魚垂下頭,思忖片刻,“或許,有他的原因。”
顧淮魚確實是被江廷前今天的這番話說服了,“但也不能說是為了他。”
“今天,江廷前和我說了很多話。”
“我心裏原本有一顆種子,這顆種子藏在我的心底深處,我以女子之身,去縣衙做仵作,就是為了讓這顆種子生根發芽,事實證明我做到了。”
“可這顆種子也隻是發了芽,就沒了更多的動靜,是江廷前,他的一番話,讓我心裏的種子長成了小苗。”
顧淮魚拉著沈淑君的手,也不知道沈淑君能不能聽明白她的意思,但她想將自己的心裏話說給自己麵前這個女人聽。
“娘,我想讓這棵小苗見到陽光,想要讓它茁壯成長。”
沈淑君定定地看著顧淮魚,她聽不懂顧淮魚在說什麼,但這並不妨礙母子連心,她看得清楚顧淮魚眼底的堅定。
她看得見顧淮魚想要心裏那顆小苗茁壯成長的迫切的心。
“想去,就去吧。”沈淑君抬手,想要揉揉顧淮魚的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