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天下,都被天公一時興起的純白羽毛覆蓋了個遍,一片白茫茫裏,隻有幾點半開的臘梅十分顯眼。

位於召國皇城的北裏城,就是青磚綠瓦也全都染上了純淨之色。最輝煌璀璨的屋簷下,披麻戴孝的宮人們行色匆匆,更是給這一片雪白渲染出冷戚之意。

一個破敗的覆雪假山之後,穆昭棠一身麻布粗衣,臉色慘白,發髻淩亂,渾身染著血跡,跌跌撞撞的走了幾步,跪坐在了一具豔麗華裳的屍體旁。

屍體模樣十分清麗,原本是這召國尊貴的二公主,剝開渾身的血跡之外,都能看出她精致的妝容、秀麗的眉眼。

穆昭棠溫柔的摸了摸女子眉間的花鈿,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豔麗的臉上帶著悲戚:“殺了你又如何,不將你碎屍萬段!皆難解我心頭之恨!”

話音沒落,穆昭棠突然聽見人聲,是禁衛們銀製的盔甲跑動時相互摩擦,發出的獨特“哐哐”聲。

“滾下去。”

穆昭棠舉起手裏的令牌,頭都沒有轉一下,連餘光都沒有看他們。

“見此令牌如見陛下,行禮就免了,滾下去!”

沒有人動,也沒有答話的聲音。

穆昭棠似有所感,這才扭頭看向來人。

領頭的男子穿著一身宦臣衣裳,棕紅色的宦服上繡著張牙舞爪的猛虎。

他麵容英氣,身材高大,一雙星眸黑沉深邃,若非一身宦服,倒像是錦衣衛一類。

“是你啊。”穆昭棠握著劍支撐著自己站起來,稍微借力靠在假山上,對來人笑,眼裏有一抹紅色,也不知道是血液濺射進穆昭棠眼珠了,還是剛剛被砸傷的,“來抓本公主?”

他皺眉看了看穆昭棠,深邃的眼裏飛快的閃過什麼,然後開口道:“穆昭棠,西門有馬車等著,你現在走,要去哪都隨你。”

穆昭棠詫異的抬眸看他。

“你包庇一個害死了自己父皇,還斬殺了二公主的皇室罪人?”穆昭棠尖著嗓子說,忍不住又大笑起來,“我還氣死了太後,楊昭!那是你的大恩人!你要放我這個仇人走?”

楊昭擰著眉上前,扯過穆昭棠,咬著牙冷聲道:“召國淪陷了!你那個情郎,早已篡位登基,繼任燕國新帝!如今就是他背信棄義攻入我召國,肆意屠戮!你殺了他的情人,現在是要等著他來殺你嗎!”

他說完,閉了閉眼微歎一聲,鬆開了抓著的穆昭棠的衣領。

穆昭棠一瞬間失力,跌倒在血泊裏,淚珠隨著力道滾落下來,砸在雪地裏燙出一個坑來。

“滾吧!”

楊昭沒再看穆昭棠一眼,自顧自的撿起了穆昭棠用不太趁手的長虹劍,往皇城主門的方向走去。

穆昭棠混沌的反應了許久,忍不住低頭哭起來,撕心裂肺。

整個蒼穹一時之間,似乎隻有穆昭棠悲戚悔恨的哭聲。

漫天的鵝毛大雪又開始飄起來了,像是映照著地上發生的一切,落在昭棠唇上的雪都是冰冷苦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