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棠一向不愛做夢,也少有人在夢裏找她,但不知今日是入睡的姿勢不對還是如何,她竟然難得的做了一個和風煦煦的夢。
那大抵是自己十四五歲的時候,不是現在這個自己,是曾經那個自己。
她還是被穆照照哄騙的團團轉的那個穆昭棠,眉眼間全是戾氣,暴躁易怒,是個十足的刁蠻公主。
看著她冷著臉走在落花的小徑上,明明那樣溫柔的場景裏,隻有她格格不入,滿身的浮躁之氣,如今看來,她卻像是一個一無所有,掙紮著做困獸之鬥的孩子。
那個穆昭棠伸手扯下一樹枝上的桃花,抓在手裏,看了一會兒就捏碎了去,隨手扔在腳邊,渾不在意的踩踏過去。
她身後跟著不少人,有宦臣模樣的,也有宮女模樣的,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句什麼。
十幾人最末的位置,有一宦臣抬頭,視線越過所有人,落在孤身一人的穆昭棠身上,卻和別人畏懼、惶恐的眼神不同,他眼裏含著一片溫柔之意,像是在看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從春盛到夏末,再到秋收、隆冬,那人都一步一個腳印,跟在穆昭棠身後,不遠不近、不驕不躁,眼神從未變過,溫柔又真摯,像一片暗湧的水波,還映照著閃爍的星辰。
這是夢……還是什麼?
昭棠驚醒的時候,撫著胸口難受的想,為什麼突然這麼悲傷?
“殿下醒了?”楊昭伸手摸了摸昭棠的額頭,鬆了口氣,“這幾日轉冷,殿下怕是受著涼了,有些低燒。”
昭棠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楊昭疑惑的又喚了一聲“殿下”之後,她才如夢初醒,勉強笑了笑道:“我是有點不舒服,但沒什麼大礙。”
說完,昭棠坐起來搭上楊昭的手,笑著問:“晚膳好了?”
楊昭點頭,眼神裏還帶著擔憂之意,但他沒再多問:“就等殿下起了。”
用著晚膳的時候,昭棠看了楊昭一眼,像是隨口一問一般:“這幾日,你在忙什麼?”
楊昭頓了頓,笑了下道:“無非是些瑣事。”
說完,楊昭明顯感覺到昭棠低落下去的情緒。
她向來是閑不住的,這幾日一直待在宮殿裏,想來也是悶得慌。
“阮小姐昨日遇見臣,說是想請您過府一敘。”楊昭夾了一筷子的板栗,咬了一口道。
阮鹿?
昭棠看了楊昭一眼,總覺得楊昭對這阮鹿一定有點不一樣,可是他明明說自己不喜歡阮鹿,莫不是不好意思承認,然後騙自己的?
“……去吧,反正及笄禮之前,都沒我什麼事。”昭棠點了點頭,擦了下嘴問,“什麼時候去?”
“明日吧。”楊昭看了外麵的夜幕一眼,笑著道,“難道殿下這般急不可待?”
昭棠白了楊昭一眼,沒什麼興致的撐著下巴,看楊昭吃東西,眼睛一眨不眨的,像在看什麼有趣的事情。
楊昭頂著昭棠的視線,若無其事的吃了幾口,終於有點挨不住了,無奈的擱下筷子問:“殿下這是在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