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是不舍殿下您吧，今後您搬出儲君殿，她便難見您一麵了。”楊昭思緒被打斷了一瞬，捏著白子遲疑了片刻，才落子。
太子看著鬆緩下來的棋麵，歎了口氣道：“英雄自古難過美人關，原來阿昭你也是如此。”
若是其他人，太子自然願意替楊昭做主，再怎麼難纏，也討了人來……可若是自己的親妹妹，他便存了私心，楊昭再如何好，終為天下人不齒，如何能作良配？
楊昭徹底沒了布局的心思，垂下眸沒有答話。
“阿昭，我不止是這個國家的儲君，也是沁之的哥哥。於公，我自然想拉攏於你，最好讓你忠心不二，能讓我完全信任……”太子叩下一子，紫玉棋子落在白玉盤棋局之上，發出清脆的一聲，“但是，於私我卻並不想……讓沁之蒙受恥辱。”
這個時代對女子本就苛刻，若是嫁予一介宦臣，風言風語、傷人之話定會頻頻而出，尤其是昭棠這樣尊貴的公主身份，若是最後嫁予宦臣……何止是天下嘲諷，無數人都會覺得召國是宦臣當了家，連公主也能尚了。
楊昭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他抿著唇捏緊棋子，沒有反駁。
宦臣，便是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依然是恥辱之身份，無根無基，不男不女，一個詞比一個詞難聽，楊昭不是沒聽過。
就是因為聽過，所以便舍不得哪一日，讓昭棠也同他一起受這些鑽心痛楚的話。
天蒙蒙亮了，來人尋太子去籌備婚禮裝扮的時候，太子站起來拍了拍楊昭的肩膀，喟歎道：“你若不是宦臣，隻是一介布衣，就算奴籍在身，隻要沁之喜歡，孤都給你們做主……可惜了。”
太子走出去的動作幹淨利落，於是便沒有察覺楊昭緩緩沉下去的眼眸，還有他抿緊的嘴唇。
……
“今日不是太子大婚嗎？你來我這做什麼？”阮鹿打開大門，看了眼楊昭，側身讓他進來，一邊道，“小殿下沒來？”
楊昭走進去，自顧自泡了杯茶，低聲道：“昨夜她借著酒意說她心悅我……我拒絕了。”
“……什麼玩意兒？我沒聽清……”阮鹿被這話砸的腦子都有點懵，直直看著楊昭，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來。
但是楊昭眉眼低垂，嘴角抿著，含著苦意：“……我不能讓她和這樣的我在一起。”
阮鹿不可置信的收回視線，指了指自己亭子裏掛著的畫卷，怒道：“我為了你，連當年畫春宮圖的勁都用上了，就等小殿下來取畫卷的時候，一個茅塞頓開發現你們之間的情意……現在倒好，全白費了……你跟我說你拒絕她了？”
楊昭低垂著眸，看著自己茶杯裏沉浮的花苞，低落的點了下頭，沒說話。
隻是他自己清楚，他聽到昭棠借著酒意的話有多高興，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他避開昭棠的眼神時，心口疼的像是當初他發現舉家被滅，無一活口時一樣。
空空的，來陣風都能聽到回音。
“……你真是瘋了！”阮鹿頭疼的恨不得上前掐死楊昭算了，“你不是愛慕小殿下，愛慕得深沉又殷切；悲壯又毫無退路嗎？你拒絕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