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到顧朗班上,遞一封情書,為自己最好的朋友。心裏跟敲著撥浪鼓一樣,後背一直在發涼。
我輕輕喊了靠門坐的一個女孩,她的眉毛長得跟蠟筆小新似的,非常有特色。我說,請問,顧朗在嗎?能不能幫我叫一聲啊。我的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而這個女版蠟筆小新大概是習慣了,整日坐在門口,被找顧朗的人詢問這種問題,於是她是如此輕易地聽懂了我的話,然後回頭尋找,找了半天沒找到,然後問另外一個男生,班頭兒呢?
那男生說,班頭兒啊,班頭兒不是和一幫子人下去打籃球了嗎?
蠟筆小新他姐很快地轉頭跟我說,小同學,他可能在操場。
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聽籃球場就特別興奮,忘記了自己剛剛還滿心憂傷,踩著風火輪似的就往樓下跑,跑到二樓時,撞見正上樓的海南島,他好像是來給胡巴的“客戶”送口袋書,一看我,就問,土豆,你去哪兒?跟吃了耗子藥似的!
我看了他一眼,說,啊,我去籃球場啊。
海南島打量了打量我的身高,啊呀,打籃球去啊,還是當籃球去?瞧你長得就跟個籃球似的!
我沒理海南島,轉身就跑。
在籃球場看到顧朗時,他正在場下休息,手裏的毛巾換成了亞麻色,上麵沒有什麼特殊標誌,不如那條天藍色的上麵有一隻小熊仔的毛巾和他相稱。
一群女生在他身後,興奮得像一群麻雀。有個卷發的高個子女生,打扮很時髦,眼神卻迷離得跟喝酒喝多了似的。那樣子,勿用細辨,就知道是藝術班的。後來,我才知道,她就是傳說中的隋菲菲,不久前我還替她挨了飛天大寶手下小混混的一悶棍,腦袋上碎了一個血窟窿。
隋菲菲並非喝醉了酒,她的眼神是習慣性迷離,全天候,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睡覺時若你扒開她的眼皮,那眼珠子也是迷離的。海南島說,那叫做“魅惑”,估計也是小混混飛天大寶所謂的“熱辣”、“勾魂”,可在我眼裏,就是喝酒喝多了,或者睡覺睡少了。
隋菲菲笑吟吟地將一瓶新買的礦泉水遞給他。顧朗搖搖頭,指了指自己手裏,大概是說,這裏有呢,謝謝。
隋菲菲也不惱,依舊笑吟吟的,眼神迷離得跟起了霧似的。
我慢吞吞地靠過去,想著,我應該怎麼跟他說呢?在這麼多人麵前。我就說“你是顧朗嗎?有人托我給你一封信”好了。
嗯,就這樣。
顧朗。
我喊他的名字,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麵前。
可惜,聲音太小,而球場又太吵,沒有人聽到。
我深呼了一口氣,穩了穩心跳,聲音高了八度,我喊他的名字,顧朗。
他轉頭,看向我,好看的側麵輪廓變成了完美的正麵容顏,星星般明亮的眼眸裏閃過探尋的目光。被汗水粘濕的頭發貼在他飽滿的額頭上,嘴角彎起,眼睛微微眯起,他說,你喊我?
三個字,每一個都敲在我的耳膜上,如同樂章。而他整個人仍站在原地不動。很顯然,他見慣了這種搭訕,這種習慣讓他很自我。
哦,我紅著臉點點頭,在那麼多人好奇的注視下,拖著步子走到他麵前,我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叫顧朗嗎?
身邊的那群大孩子就轟地——笑出了聲音,哎呀,小同學,你不是喊他顧朗了嗎,怎麼又問他是不是顧朗?小孩兒,穩住,別激動!然後一群人在旁邊起哄,尤其是隋菲菲,更是笑得花枝亂顫,身體呈不可思議角度晃動,格外引人注目。
顧朗雖然自我,但依然很善良,他衝著我笑,笑容如同冬天的太陽一樣,明亮卻不刺眼。他的聲音很輕緩,像寂靜冬夜沙沙的落雪一樣輕柔微啞,他說,你有事嗎?
他的話音剛落,球場上的籃球突然被打飛,像長了眼睛似的衝我腦門上撞來。
顧朗眼疾手快,一把將我拉開,掩到身後,自己整個人前傾一步,伸手,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以減輕籃球的衝擊力度。末了,籃球那麼聽話地落在他手裏。他彎起手腕,隨意地一拍,籃球輕輕擊地,彈回籃球場上同伴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