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可蒙在他身後笑得下巴都快脫臼了,表示自己很願意幫他渡過難關,但是還是忍不住埋怨他不好好學習,拖班級後腿。
海南島疲於應付江可蒙,就幹脆坐在我的座位上。那時的我們,還不流行隱私權這種說法,海南島大概隻是一時無聊,所以左擺弄一下我的書包,右翻看一下我的作業。
葉靈寫給顧朗的那疊厚厚的信,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當天放學,他將我單獨喊到一邊,將那疊厚厚的信遞給我,眼神有些冷,滿臉不願置信的表情。
我吃驚地奪過那些信,臉色蒼白,這件事情終於還是見了光。
海南島看著我,眼神銳利,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喉結有些抖,不知該說什麼,沉默半天,他才張口,天涯,葉靈她……是你的朋友不是?
我不敢看他,心那麼虛,卻要壯大聲勢,誰讓你碰我的書包!說完我就逃。
海南島一把將我拉住,像拎一隻小老鼠一樣,推到牆邊,他整個人逼了過來,他說,艾天涯,你怎麼這樣!我以為你就一小孩,可你怎麼能這樣對你的朋友!
我怎麼知道自己會這樣?我也討厭自己這樣!可是我還是做了!我自私了……我難過地開始哭,卻不知道怎麼跟他說明,我不是故意的,我看重我和葉靈的感情,我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糟糕。我知道,海南島這樣講義氣的男生,最討厭的就是不夠朋友的人。
海南島拉開我擦眼淚的手,他說,你沒有把信給顧朗是吧?你騙了葉靈是吧?你很喜歡欺騙你的朋友是吧?你根本就沒把我們當你的朋友是吧?
他由“我對葉靈”推及到“我對他們”。
我搖著頭哭,說,不是的……說完這三個字,我就不知道怎麼說了。
我想說,我不是一個長了小孩模樣,卻有女巫心腸的人。你們三個對我很重要,因為葉靈,我感覺到了溫暖;因為你的出現,沒有人再欺負我;因為胡巴,我們的生活多了很多樂趣。因為你們三個,我不再孤單,不再被人欺負,不會被孤立。你們都對我很重要。我沒有欺騙你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做了這樣的事情……那麼那麼多的話,我不知道怎麼跟海南島講。
最後,我哭著說:我也喜歡顧朗。
海南島呆了一下。他一直說我像個兒童,然後就把我真的當兒童,他沒想到,我也會喜歡一個人喜歡得不自禁,喜歡到對葉靈做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可恨的事情。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狠狠罵了一句,我怎麼就沒想到這茬兒!
那天,草場邊上,海南島靠在牆上,一直在抽煙,聽著我一邊哭一邊跟他說整個事情。煙圈漫過他年輕的臉,他大概是原諒了我,不再喊我天涯,而是喊我土豆,他說,土豆,你的意思是,你又重新抄了一封情書給顧朗?
我點頭,茫然地看著他。
他看看我,像看一個吃不到糖果的孩子,苦笑,說,不過,你上麵沒寫名字,對吧?
我又點點頭。
他仰頭看天,眼睛像碎裂的琉璃,喃喃,土豆,你知道不知道被朋友欺騙算計傷害是很難受的事?
我想起單純的葉靈,又放聲哭了。
他低頭看看我,俯身,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很認真地看著我,說,土豆,這個事兒,就到這裏吧!我們別讓葉靈丫頭知道,否則她會難受死的。
我拚命地點頭,眼淚亂流。
海南島看著我,笑笑,說,你比胡巴還尿壺,該哭的是葉靈,倒黴孩子,交了你這麼個朋友。
我知道,他是說笑話,可是我的心卻像被扔進了滾油裏麵,煎熬不止。
大概到這裏,事情應該圓滿解決了吧?海南島慷慨激昂地責備了我對朋友倆字的侮辱,而我也淚如雨下地痛苦懺悔對葉靈的欺騙。
可是,世界之上,不是還有“極品”一詞嗎?
什麼叫極品?我和海南島就是一對不折不扣的極品!
因為好半天後,海南島這個極品問我這個極品土豆,你是不是特別不甘心?
我這個極品搖搖頭,又點點頭。
半晌,海南島這個極品說,要不,給你一次跟顧朗表白的機會,我和胡巴一起給你打掩護。就這一次機會,如果他選擇了你,那是老天不長眼,葉靈命不好;他要不選擇你,你也不會覺得哥哥我扼殺了你這少女的心。一切,咱們瞞著葉靈。
我這個剛剛還懷著羞恥之心的極品居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每次回想起這極品的一幕,我總是有穿越回去的衝動,回去將那個剛剛還淚如雨下頓時又眉開眼笑的自己暴打一頓,打得不成人形。
胡冬朵曾說,因為我們都是好孩子,所以上帝會原諒我們的錯。
那麼上帝,你也會原諒我十三歲曾有過的錯嗎?
一錯再錯的那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