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洛姝也懸浮在冰川上方,半空之中。
她看著那麵容不清、身形不明的持劍人影,感受到撲麵而來的悲涼和孤獨。
有意義嗎?自然是有的,對天下蒼生而言。
可自己呢?從回應天道召喚,揮出第一劍開始,自己擁有過“自己”嗎?
洛姝忽然好難過,她從沒這般感同身受過,就仿佛人影身上傳來的情緒不是他人的,而是她自己的。若她不是一簇火,她約莫真的會從眼角溢出淚,不由自主。
那人影則向她走了過來,確切地說是向著她邊上的蘇牧雲。
“你可願接過重擔,以劍為宿命,以身為利劍,犧牲小我,捍衛天道?”
鬥笠下傳出非男非女的聲音。
這種時候必然要回“願意”,然人影身上悍然傳出的威壓仿佛其手中的劍,指在喉間,強行撕碎謊言。
於是,蘇牧雲聽見自己不受控製地說出了心裏話:“不願意。”
洛姝:“……”
說完後的蘇牧雲:“……”
那人影卻仿佛沒聽見,接著問:“你可願繼承我的衣缽,成為像我一樣的存在?”
蘇牧雲又一次不受控製地說了心裏話:“不,我要超越你。”
洛姝:“……”
說完後的蘇牧雲:“……”
洛姝:“b,不愧是你。”
蘇牧雲的真實性格屬實不忍直視,然洛姝很快就收了幸災樂禍的心情,因為對麵的劍聖虛影舉起了劍。
“那便受死!”
劍光呼嘯的刹那,灰蒙蒙的蒼穹頓時風雪狂舞,冰冷肅殺在暴風中如同割臉的刀。
蘇牧雲身上當即噴出道道血痕,臉色大變間他秒喚冰心劍格擋,卻仍舊被那凜冽劍意轟地倒飛數米,冰藍霜色自側臉蔓延至其眼眶。
身為一簇火的洛姝則被吹翻了,沒被凍滅而是被吹翻,她已經有種劫後餘生的滿足。
與此同時,下墜之際,她將神識往天上一掃,穿過劍光亂飛和暴風雪嘶鳴,發現蘇牧雲雖被單方麵暴打,但對方始終沒有真的下死手,反在言傳身教。
劍聖脾氣這麼好?不對,就算脾氣好,蘇牧雲那自私自利、狼子野心的德性哪裏搭得上“聖”?
這二者唯一的相似之處是“冷”,可這冷亦是截然相反,一個冰下深淵,森暗,一個高山雪蓮,清正,劍聖為何要選一個和自己全然相逆的傳承人?
洛姝不太明白大佬的選人標準,橫豎蘇牧雲這小子死不了,她也不用飄上去看看要不要幫忙了。
話說,她為什麼還在往下掉?
其實她早就想停下,但不知為何,這冰川底下好似有一股奇異的吸力,一個勁將她這簇火往下拽。
洛姝不禁想起自己剛躥出幽冥界那會兒,她也是碰到了一股奇異的吸力,正是這吸力把她拽進了蘇牧雲身體裏。
而彼時和此時一樣,她莫名地都不覺得危險,甚至挺想順其自然。可她已經曆了蘇牧雲案例,不免就多了幾分惴惴不安。小火苗鼓足氣力想往上飄,哪知下墜更甚。
嘭!
像是氣球砸在地上,小火苗短暫一癟,旋即抖了抖身子,開始打量四周。
這到底是幻境,還是她和蘇牧雲真被傳送到了某個神秘地點?她現在愈發分不清了。
入目冰土幽藍,寒白的霧氣絲絲縷縷,昏暗的光線籠出幾分森森鬼氣。
洛姝想用神識掃描,腦中倒映的景象卻亦是白霧彌漫,無從窺探。她停頓片刻,還是順著那將她拽至此地的、奇異的牽引力,穿過層層寒霧。
不一樣,這次的感覺和蘇牧雲那次不一樣。這次的感覺更強烈、更親近……幾乎要令她衝過去,像是回歸,像是一個久久離家的孩子撲入故鄉的懷抱。
然後小火苗停了下來。
撥雲見霧後,佇立跟前的東西方方長長,黑漆漆高達兩米,赫然是一口棺材。
棺材?
“……”
這種陰森森的地方突然冒出口棺材,倒是蠻符合氛圍。不過她要回歸的“故鄉”……怎麼會是口棺材呢?
小火苗仰天一會兒,緊接著便繞著棺材轉圈。
她凝出拳頭邦邦敲了幾下棺材板,硬得很,也不知是何材質。同時,這棺材從頂到底兼有上萬道她瞧不出所以的陣法加護,高深程度似乎不是下界能有的。
待試著探入一縷神識,她整個意識當即一陣眩暈,回過神來竟已置身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
洛姝下意識想動,四肢卻仿佛被沉甸的東西定住,身體陷入鬼壓床般的動彈不能。
等等?她有手腳了?她竟感覺到了自己的手腳??她有身體了?!
洛姝大喜,旋即就發現自己躺得平正,呼吸能觸到近在遲尺的板子,身下硬邦邦冰冷,四周則是拘著身子的框框,整個人像是躺在一副棺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