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不久的伯容謙一臉傻笑。
雲峰鎮離篤月山近,因此離大型的城市遠些,又偏又小,到了年關人還少,除了守歲以外就沒有什麼別的活動。守歲時間過後,許多人都熬不住過夜的困意,紛紛熄燈休息,留下屋外大串大串的紅色炮紙皮。過年歲時人太少了,稀稀拉拉點的幾個燈連地上的紙皮都不夠燒的,連守夜人都放了假,伯容謙走在小鎮的街道中,街道空無一人,空空的隻有風吹過,把簷下的燭燈吹暗了幾分。
有個鎮民睡前忘了小解,這會猛然記起正著急起夜,一推門,就和門外的伯容謙撞個正著。
伯容謙轉頭盯了他一會,像是在辨認他是誰,然後他站定了,輕輕揮手打了個招呼。那人卻非常匆忙地衝進了一旁的茅廁,看都沒看著這個大半夜在鎮中晃蕩的奇怪活人。
伯容謙盯著已經無人的原地一會兒,吹了個俏皮的口哨,又繼續往前走了。
伯容謙作為廣陵掌門,門內事務堆積如山,門外建交多如牛毛,一般情況下非常繁忙,他翹班翹了個把月,度假度得整個人都不太想回家,可一旦回了家,要是給不出一個什麼結論這翹班行為可就說不過去了,搞不好再想下山都困難重重。
小鎮平平無奇,別說幾個失蹤的仙緣之人,就連平時一個路過的仙門之人都難尋萬分,可雲峰鎮就在篤月山山腳,上山出山,最近的路程都要穿過雲峰鎮,鎮上人凡胎肉泥,仙門中人想來想走都是悄無聲息的。一鎮凡俗,真能憑意誌力拒仙門中人於千裏外?
想得到多。
他伯容謙一派之首瑤月之尊,欠師弟的錢還不上的時候還不是照樣大搖大擺從師弟門前抄近路過?
指望仙門中人的良心實在是太過虛無縹緲。
況且失蹤的幾個仙緣之人追蹤的最後地點都指向雲峰鎮,哪怕隻是落個腳呢,鎮內怎會一點氣息都沒有?伯容謙苦思冥想,怎麼想都是有人做了手腳,刻意抹去了氣息。
伯容謙從小醫館走了半路,邋裏邋遢地踩著腳晃晃悠悠地走,一路慢慢吞吞,可大家過年夜消耗太多睡熟了似的,對外頭的聒噪一無所覺。他最後停在了府衙門口,府衙門口的燈籠沒點著,門前是黑乎乎的一片。雲峰鎮真的太小,府衙總共派了兩個人,一個回去述職,另一個就連夜也不必值了,府衙裏頭就連個光都不點,省了燈燭錢。
伯容謙往前走,大門自然而然地漏出了一條縫,好像那縫本來就在那裏,是上一個離去的人沒把門掩實。他打量似的繞屋子轉了一圈,府衙同是又小又破,朝廷都懶得光顧這個小地方,假模假樣地派了兩人來,卻也不怎麼在乎這小鎮能提供什麼天大的價值。於是連建府衙的預算都沒撥款,直接找當地的人盤了一間稍寬鬆的屋子完事。
府衙內頭寒酸得沒什麼好看,伯容謙轉了一圈,直奔向庫房去。
在以前官府管不到這種犄角旮旯的窮鄉僻壤的時候,鎮上一切文書記錄,縣誌收藏乃至於鎮中落戶都是收在鎮中土廟裏歸管。看廟的多半是和仙門有些關係的凡俗,有點文字功夫但不太利索,僅夠幫著鎮上整理文書。
雲峰鎮和仙門斷去往來,看著土廟的先生也就一並煙消雲散,直到朝廷介入,這些東西統統歸了官府來管。
說來很巧,廣陵祖產位有洞天福地,除了底下幾個駐塵世辦事基地的山頭,和俗世羈絆並不太深。廣陵自給自足,雖正常的情況下也沒真到閉關鎖山的地步,但確實有封閉的資本,有了資本資本就有了底氣,不大熱衷於像其他門派那樣在塵世中留置大量產業供給山門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