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像獻寶一樣將掙來的硬幣交給安娜時,安娜的確有些驚喜。
但很快,瞬間轉為擔心,“哪來的?”
“昨晚掙的。”他思量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告訴她實情比較好,“我找了份守夜的工作,不定期的,當天就可以結錢。”
一個從不說謊的人,第一次說謊難免心虛,他抓了抓頭發,有些局促。
安娜握著錢,盯了他許久,似乎在考量這話裏的真實性。
“誒!真是我靠自己的勞動掙來的!”吉米有些急了,說話的聲音都不自覺大了許多。
見他底氣十足,安娜終於點點頭,相信了。
有了錢,吃飯的事情就先不愁了,後麵就是存錢的問題。
他已把替安娜籌錢當成了自己的義務,盡管他矛盾地知道,自己越是努力,就越會促成安娜的離開,但他現在隻想她開心,考慮不了更久遠的以後。
工作的確辛苦,極度消耗著他的體力,走私船主的生意似乎也相當好,三天兩頭都會有裝滿貨物的大船停靠在碼頭等待卸貨。在這種高壓的工作環境之下,吉米疲態漸生。
他的異常很快便引起了安娜的關注。
“最近活比較多,隻要賺夠了錢,我就不去了。”吉米快要瞞不住了,但他在做黑勞工這種事,他說不出口。他不能放棄這難得的掙錢機會,也不能讓她為他擔心。
安娜眉眼低垂,深思了許久,“如果是為了旅費,我自己會想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吉米反問。
靜默,她的確沒有賺錢的能力。
“你可以不去法國嗎?”吉米又問。
於是,安娜的神情黯然了,這令吉米加深了確定,在她心中,法國重於一切。
他隱隱感覺到一絲難過,這種感覺有些陌生,他從未體會過。
歎了口氣,他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微涼,如他那連自己都猜不透的心情,“別擔心我,我很好,不會有事的。”
雖然有難過,但他更確信的是,自己希望她快樂,即使他在她心中輕如鴻毛,但隻要想到她的快樂裏有一部分是他帶給她的,他就感覺知足。
拚著一股信念,他堅持著出工,但他的身體完全不理會他的拚搏精神,他病了,偶爾還有咳嗽,介紹人見了他這副病懨懨的模樣,旁敲側擊地說著讓他停工養病的話,但吉米一再堅持說自己沒事,因為知道一旦停下,他會永遠失去這份工作。
介紹人隻是個剝削階級,管不著別人的死活,既然本人不在乎,他自然不會在乎,想繼續幹活,那就幹吧。
可安娜這一關就不好過了。她雖沒有反對,但卻日漸沉默,吉米想說什麼話來安撫她,卻又感覺心虛得連自己都無法信服。
這天晚上,他拖著病體去了碼頭,安娜沒有阻攔,依舊像往日一樣,安靜地站在門口,目送他離去。
碼頭上,介紹人正與傑克說著話。見吉米一臉病態,傑克對著介紹人似有意無意道:“你已經欠了多少條人命了?還不收斂收斂?”
“您可真是冤枉我,我哪敢拿人命開玩笑阿!是他本人太堅持,可不是我貪財阿。”其實在他眼裏,別人的命又算什麼,當然是錢更重要,何況在這樣一個人命如草菅的時代,這種低等的窮酸賤民,死了才是對社會最大的貢獻。
吉米沒有理會他們的聊天,他關心的隻是賺錢,剛彎下腰背起一袋貨物,搖搖晃晃地站起,卻聽見傑克低吼了一聲,“誰?給我滾出來!”
瞬間,身形一動,一道寒光閃過,匕首已出鞘,別看他平時邋邋遢遢玩世不恭,能留在塞克身邊並成為他的左右手,又豈會是普通人。
一船人都被這異變嚇住了,有些勞工甚至扔了手上的貨物,下意識作出了準備逃跑的動作。
這半夜三更的,一般人誰會來?如果來的是搜捕隊,那誰都討不著好,逃命最要緊,誰還顧得上什麼錢不錢的。
“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麼?”隨著傑克一聲嚴厲的質問,眾人的目光齊聚到了闖入者身上。
手中的匕首還橫在那人頸部,利刃在黑暗中反射著冰冷的銀光,傑克伸臂從身旁的立柱上取過火把,對著來人照了照,突然變了表情。
“咦——”他眼中的銳利轉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興奮與驚訝,“怎麼會是你?”
隨著傑克態度的轉變,眾人也都已經看清了來人的麵貌,原來隻是一個女人,還好,不是搜捕隊就好。介紹人是見過世麵的,知道這個闖入者不足為懼,立即指揮起現場來,“別停下,都快動起來!快!”
一群雇員聽到自己的老板發話,知道來人不具威脅,便又熱火朝天地幹起活來。
但是吉米卻並不。他楞楞地站在原地,已經忘了壓在肩頭的千斤重擔,看著那個被傑克製服在刀下的闖入者,眼中充滿了震驚。
“安娜——”他呆若木雞。
“安娜?”傑克回頭看了一眼吉米,臉上充滿疑惑,對著眼前的少女反問到,“不是安吉麗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