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躺在身旁的丈夫又翻轉了個身,伊莎貝拉終於睜開略顯倦怠的雙眼,“親愛的,你怎麼了?”
夜已經深了,她的丈夫法蘭克卻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樣子,坐了這麼久的馬車,照理來說應該和她一樣,很累了才對。
“是哪裏不舒服嗎?”她會這樣想也在所難免,平時,她的丈夫雖不至於是個話癆,但總是會時不時開些風趣的玩笑,他開玩笑時的表情和動作風雅又帥氣,淺淺的笑意蕩漾在他眼中,充滿令人著迷的風采。
一個月前,在得知自己將作為隨行使者出訪英國時,他臉上的表情是有些複雜的。
英格蘭——我也去嗎——
——是啊,你不想去嗎?
對於她的反問,他很快表示了否定。
那是當然的,無論外界如何評價她這次的婚姻,無論法蘭克出身如何,至少在她眼裏,他是個體貼的丈夫,對於她的一切想法,他都不會違背,甚至還會想盡辦法來逗她開心,這次她要隨亨利出訪英國,身為她的丈夫,他當然會與她同行。
——就當是故地重遊吧,畢竟我們的緣分就是從那裏開始的。
之後,她的丈夫笑著這樣回答。
出發時的那幾天,他還是精神抖擻的,隨著路程的加長,他開始變的有些不對勁了,跟他說話時給出的反應也總是慢了半拍,一副沒有精神的樣子。
他的身體出狀況了?
伊莎貝拉的提問很快得到了回答,她丈夫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沒有,是這床,太硬了。”
“有嗎?如果是身體不舒服,不用勉強陪我,明天的招待晚宴就別出席了,我一個人——”
不等妻子把話說完,法蘭克已從床上挺身坐起,“不,我必須去!”
令人感覺突兀的反應,語氣裏有著不容反駁的堅定,伊莎貝拉一愣,疑惑道:“親愛的?”
法蘭克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重新在妻子身邊躺下,以一種慣有的聽似輕快的語氣說道:“作為你的丈夫,我不能失禮,不能在這麼重要的場合上缺席,別擔心,我隻是水土不服。”
是啊,他最近的表現過於不正常了,他又開始變得不像自己了。
有些過往,非但沒有被歲月沉澱,反而在時隔那麼多年之後變得更為深刻。
忘不了她,想見她,想親眼確認她現在的生活,想知道她變成了什麼模樣,想問她如今是否幸福——
最初,隻是這樣單純的心願,除了期待,就再也沒有空去想其他。
可是,當真切感受到離她已越來越近時,他突然害怕了——
如果她不幸福——
如果——
她還愛他——
那他,該怎麼辦?
她會覺得他背叛了她嗎?娶伊莎貝拉是迫不得已,他沒得選擇。即使他不娶任何人,他與她之間也沒有了可能,她的血統,他高攀不起,她的地位,是一道高牆,將他遠遠隔離。如果不是因為娶了伊莎貝拉,甚至,他這輩子都沒有再見她的可能,她不會怪他的吧?她是那麼善解人意,為了他甚至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她是一定不會責怪他的吧——
於是,在不斷的自我懷疑和自我肯定中,法蘭克熬過了入宮前的最後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