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剛挨到床,剩半條命的二哥就俯身開始嘔吐,我連忙拿起窗邊的盆子,接在他臉下。
好不容易讓二哥安頓下來,睡下了,我關上門,和莫雲走到門外。他迫不及待地和我解釋事情的原委。
“太可憐了,”他用頗惋惜的語氣的說,但是終於忍不住笑了,“哈哈哈中午吃的這麼多好吃的都吐出來了。”
“二哥中毒了嗎?”我在板上寫。
“沒那麼嚴重。”他故意頓了頓,“但這小子運氣太背了哈哈哈哈!”
我蒙圈地看了眼顏初霽,他一臉“不要問我”的表情。
“哈哈哈哎呦我的天,笑得肚子好痛”我有些無語地看著他,當事人還在裏麵躺著呢,他這麼笑真的好嘛。
“飯堂窗口一共二十多個菜,結果他,結果他”這小子笑岔氣了,“結果他正好點到千落音老師做的那道,我一看那黑乎乎的紅燒肉就覺得不對勁,結果他還敢點,然後哈哈哈,他一本正經地說了句“完了”,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就”
我按住他的嘴巴,不想聽他說下去了。
事情是明白了,隻是悲催了二哥,他最珍惜吃的東西了,這以後估計對飯堂都有了心理陰影。
終於把莫雲和顏初霽送走了,整個院子裏隻剩下我和懸鈴一人一獸。
天邊最後一絲晚霞被黑暗吞噬了。懸鈴坐在梨樹的枝衩間,雪白的花瓣在我們眼前蹁躚而落。我提著一個小燈籠,跳躍的火苗下,懸鈴時隱時現的臉顯得有些悲傷。
“小螢兒,這個世界上或許隻有你可以幫我。”她的聲音很輕,卻堅定有力,“我想要救一個人,一個我必須去救的人。”
風輕輕卷起我的發絲,我感覺心裏沉甸甸的。“懸鈴,我很想和你說我願意幫你。可是我說不出口。”
現在我才明白,懸鈴要做的事情極其危險。如果我沒有家人,沒有牽掛,那我可以毫不猶豫地答應她,可是我有,我不能讓他們因為我的原因而時刻身處危險之中。
“可是,除了變強,你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她突然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我,“你沒有別的路可以走,就像那株玉蘭,已經不能回到沒有開花的時候。”
我震驚地看著她。
“你不會以為,誰都能讓玉蘭開花吧。書院長不能,我不能,而你能。上一個能讓玉蘭開花的人已葬身火海,她死前隻能用身體保護自己的小女兒,要是她更強一些,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我記得她的擁抱很柔軟,她的背上,黃色的火光披伏跳躍,她的重量越來越輕了,我想,她正在變成越來越多的螢火蟲在風中跳舞,然後,她要就離開我了。
娘親
“她以為她的死能換來自己所愛之人的安寧,可是世人隻是把目光轉移到她的三個孩子身上。”
“父親政治上受到排擠,家人多次受刺客暗殺,你的大哥為什麼從朝堂上請辭,又每天拚了命練習武道,你真的沒有想過嗎?”
我想起我第一次可以下床的時候,二哥帶我去練武場看大哥。寒冬臘月,他光著上身,在雪地裏練拳。我看見他滿是筋肉的身體上有各種各樣的傷疤。
大哥隻笑著告訴說:“小螢兒,有傷疤才是男子漢呐,說明上過戰場打過仗,是硬漢子。”
可是有一天我卻偷聽到爹哭著和大哥說:“都怪爹不好,爹得罪了人,他們不讓你上戰場立軍功,讓你空一身武藝,卻沒地方用!”
大哥笑著說,“怎麼會,爹,沒關係的。我呀還可以保護弟弟妹妹呢。”但我知道大哥心裏很難過,他從小就夢想著有一天能精忠報國,可現實生生把他的理想掐斷
“小螢兒,你”懸鈴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我才發現一滴淚水從臉頰滑落,掉進我的手心裏。我呆呆地看著它,心裏有一種異樣的酸楚。
“懸鈴,如果我們三個都沒有通真之體,我們能平靜地生活下去嗎?”
“小螢兒”
我輕輕笑了,“不能。”
懸鈴點點頭,“弱了會受人欺負,強了會被人針對,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樣子。”
“懸鈴”
“嗯?”
“我從有記憶以來都被各種愛包圍著,我感覺很幸福。所以我不能想象你說的這樣一個世界。至少,我不能接受這樣一個世界。”
懸鈴疑惑的看著我。
我笑笑,沒有再解釋。“懸鈴,你要救的人一定對你很重要,讓你不惜忍受著孤獨,等待一個可能從來都不存在的人出現。如果不是我,你還會繼續等下去嗎?”
懸鈴的微笑在燈光下顯得很柔和,“靈獸的生命很長,所以,我會等到再也沒有可能救他的那一天。”
我拉起她的手,一人一獸相視一笑,“我也會,堅持到再也沒有辦法改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