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地處廣佛走廊,是連接廣州和佛山的交通要道,那裏的人商品意識自古以來就很濃厚,當地有句俗語叫就是賣雪條也要做老板。曆史上南海的鄉鎮加工業便十分發達,文革期間批資批修,曾受到沉重打擊。改革開放後,政府推行聯產承包責任製,作為大農業一部分的鄉鎮企業也承包到戶。由此,生產積極性多年來被壓抑的農民企業家、手工業者雨後春筍般不斷湧現,他們爭相辦廠、辦企業,經濟拮據、條件不成熟的人幹脆把自己的家作為工廠基地。像素有紡織之鄉稱號的西樵鎮,政策一放開,那裏的人頓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有的人家廚房裏安上兩台織機就織起布來,一間小型的紡織廠就這樣誕生了。其他人紛紛效仿,一傳十,十傳百的,一時間,西樵鎮各式各樣的紡織廠遍地開花隨處可見,發展到後來,就有了千間廠、萬台機、億米布的規模,西樵鎮因了成了享譽全國的著名布匹生產基地。在南莊,情況也差不多,企業也是從少到多,由弱到強,不斷裂變,不斷擴張。南莊的地理位置比西樵更好,它地處珠三角腹地,改革開放前,一直以農業為主。改革開放後,政府把握住全國大規模基建對建築陶瓷產品需求猛增的機遇,大力發展建陶業,全鎮十多個村委會和幾大鎮屬公司紛紛建起了陶瓷廠。1987年,南莊引進第一條牆地磚生產線,自此拉開了建築陶瓷生產的序幕。
我所去的那家陶瓷廠開始不叫陶瓷廠,叫陶瓷原料廠,是生產陶瓷原料水玻璃的。20世紀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所有南莊人都在忙著開廠忙著做老板,手工作坊隨處可見。我跟的這個老板姓鄧,他的父親是南莊一個村的村長,鄧老板自己原本在鎮裏一家機械廠做車床工,懂得一些技術活。八十年代初,他跟人合夥開了家陶瓷機械廠。後來,在他父親的建議下,改開陶瓷原料廠,專門生產陶瓷廠必需的原料水玻璃。我去的時候,他們廠的規模不大,老板倒有三個,除了鄧老板外,還有兩個姓張的老板。由一直以來過著的散兵遊勇式的生活進入到穩定且相對輕鬆的工作環境,我的心很興奮,幹活特別賣勁。老板交代我幹的活我都及時漂亮地完成,老板沒有交代的活,隻要有時間,我也搶著幹。無論做什麼事,我都會思考,想著怎麼把它做到最好。比如,有時車間的機器壞了,別人都不會維修,我其實也不會,但我會思考,會想那台機器是由哪些部件組成的?是哪個部件出了問題?可不可以把它拆下來換掉重新裝上另一個?經過觀察和實踐,問題很容易就找到答案了。維修時,我又想,怎麼修那機器才能使它看起來既美觀又耐用,下次壞了修理時也更方便?這世界做任何一件事都有學問的,做任何一件事動腦子跟不動腦子來做效果肯定不一樣。除了愛思考,我也比別人更大膽,一些別人不敢幹的活我就敢幹。比如,鍋爐用水的水池閥門壞了,關不了,別人都不敢下去(因為水池的開口小而水又深,人都怕淹死),我就敢下去把那閥門擰緊,堵住漏水的地方。那時,工廠正處創業階段,老板經常和我們同吃同住,經常到車間和我們聊天,對於我的表現,鄧老板很是讚賞。半年時間裏,他把我從一個普通員工升為組長;過了半年,又把我升為車間主任;再過了半年,鄧老板和另外兩個合夥開廠的張姓老板散了,各自辦廠,他就讓我去做他新開的工廠的廠長。我還記得那年,年底放假,工廠裏所有員工的工資和獎金都發了,惟有我的沒發。我當時心裏很疑惑,想著找工廠的出納問個究竟。誰知,鄧老板悄悄找到我,對我說,你收拾東西跟我來,把你的東西提到另一個地方去,明年你就在那個地方上班吧。他把我帶到他的辦公室,遞給我一個鼓鼓的信封,說,這是你這個月的工資和年終獎,這一年來你表現不錯,工廠特別給你二千塊錢的鼓勵。過完年後回來,你就直接到X村那邊去做廠長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