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氣氛僵硬到掉根針都能聽個叮咚聲之時,容過的肚子很不時宜地發出了“咕咕——”的聲音,某人的臉不可控製地紅了!
這不爭氣的肚子,真是有辱聖聽!
然後咧嘴朝皇帝陛下一笑,“陛下今日真是越發幽默了。微臣這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怎麼可能是個死人!”沒有比肚子餓更能提醒容過自己正深深地活著這個事實了。
“容過,你替朕擋了一劍,穿心而過。”蕭祁山劍的劍眉很黑很濃,所以整個人看起來英氣十足,頗有氣勢,讓容過不得不臣服傾聽,“刺客所用之劍,乃一把傳世名器,暗藏機關,可以伸縮自如。所以,那一劍最後不僅刺穿了你,還有被你死死壓住的朕。”
蕭祁山自動忽略自己當時死死抱住容過不放手的事實,說起兩人遇害的情景眉頭都不帶皺得,讓容過覺得陛下簡直就在是說書而不是在說二人如何身亡。
此時,蕭祁山已經可以確定,容過是真的隻記得在大蕭發生的事情,而並不知道遇刺之後的一係列。他深深地記得自己和容過遇刺之後,容過的血汩汩地湧出來甚至將他身上杏黃色的錦服都染紅了。
皇帝駕崩,宰相之子當場斃命。大蕭皇廷、內廷震撼不已。
蕭祁山還記得容為淵得到消息之時癱軟在地上、姑媽兩眼一昏直接暈過去;朝廷上下一邊忙著追查刺客,一邊開始緊急籌辦自己的大葬,甚至因為蕭祁山身前沒有敲定皇陵的具體位置,戶部工部禮部的人喋喋不休爭吵不停;更不用說大行皇帝生前無一子半女,幾個姓蕭的,甚至不姓蕭的人都在蠢蠢欲動……
蕭祁山隻覺得自己看著他們猶如看著一場鬧劇,自登基之後勵精圖治,鐵腕改革,使整個大蕭的國力蒸蒸日上,卻落得一個如此下場……
還有容過,他怎麼找都找不到容過。
接著,一道強大的力量將自己脫離大蕭王宮。
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光,待他醒過來,正被什麼東西壓著困在小小的空間裏,懷裏正緊緊護著一個人,蕭祁山記得當時自己費力地小心翼翼挪動身體,露出那個人的臉——是他畢生都難忘的一張臉,正閉著眼睛安靜地躺在自己懷裏,睫毛長長地上挑著,好似睡得很安穩。
而後,他和容過都被送進了醫院,他記得他是蕭祁山,是大蕭王朝的皇帝,他也記得自己是蕭祁山,是2012年,中國X省Y市的蕭祁山,自己在一個慈善舞會上恰巧遇到被粉絲和記者圍堵不得脫身的表弟容過,舉手之勞送他回家,偏偏刹車失靈,撞上了綠化帶。
蕭祁山將大概情況講了一遍,期間容過兩條秀氣的小眉毛一直糾結著。
連蕭祁山也不禁微微感歎,容過難得也有如此嚴肅正經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事情誰碰上了都覺得不可思議而無法接受。要不是自己得巧繼承了原來身體主人的記憶,蕭祁山根本不能保證,在這個對他來說其實一無所知的世界自己會做出什麼舉動來,比如當他們將容過送進醫院,剪了他的褲子要檢查腿的時候……
說完之後,見容過久久不說話,平日裏一雙生氣活潑的大眼睛雖然偶爾會帶傻氣,但現在簡直就是兩眼無神了。
蕭祁山覺得容過一時無法接受也是正常的,就是自己,昨晚也是花了整整一個晚上沒有睡,除了剛開始一直盯著這裏的人給容過治療之外,之後他自告奮勇地留下來守夜,真的是守夜——蕭祁山一晚上都不睡,幹坐在容過病床前,將所有的記憶與思緒接軌。即便如此,早上他還是被自己身上帶著的手機鬧鈴給嚇了一跳。
末了,蕭祁山覺得平時對容過是該嚴厲點,但這種非常狀況,自己身為兄長也有好好安慰他的義務和責任,略略思索了下,清了清嗓子道,“聖人有雲,子不語怪力亂神,但——”
話還未說完,容過眼巴巴地對上蕭祁山的緩和下來的眼神,“陛下,微臣還是覺得肚子很餓……”
蕭祁山臉色頓時有點不好看了,覺得自己剛才一通全是廢話,本想和容過探討一番的想法一掃而空,連原本同病相憐甚至對容過帶著憐憫乃至憐惜的心緒都一掃而空。
“朽木不可雕也!”蕭祁山簡短地再次引用聖人之語結束了這次對話。
“陛下教訓的是,微臣知錯了……”容過很委屈,說完這句話,不敢再直視鐵青的龍顏,拉了拉被子蒙住大半張臉露出倆圓溜溜的黑眼睛,看著蕭祁山一氣嗬成地按了一個地方,神奇地招進來一個小丫鬟,吩咐她把容過的飯菜端進來。——在他看來,方才的男女都統一穿著白色的衣服,應該就是這裏的丫鬟小廝該穿的衣裳服飾。
不過不穿龍袍的皇帝陛下還是皇帝,使喚人的姿勢和氣質真是一點都沒變,誰在他麵前都是丫鬟奴才……
容過的心思很簡單,真的很簡單,簡單到目前他隻想先吃飽飯,喂好肚子。
雖然皇帝表哥說了一通什麼車禍,明星,醫院,現代,21世紀這些聞所未聞的詞句,簡直將自己的腦袋攪成一團漿糊,但他還是明白一個道理——他容子修被刺了一劍,沒有死,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