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1 / 2)

火災的第三天,醫院的大門被東洋士兵封鎖,每天隻有東洋人的病患能夠進出,他們哪怕隻是輕微的感冒也能享受單人大病房和最好的藥品,而被放逐在醫院空地上的華國病患們卻仿佛在另一個世界。

食物和水源被東洋人掐斷,可以維持生機的便隻剩下了汙濁肮髒的雪水和空地上被埋在雪下的野草,但野草很快便被饑餓的病人們挖光,到了第五天夜裏,許多瘦小的患者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久違的肉香在華國傷患聚集處彌漫開。

漸漸得,大家都心知肚明發生了什麼,人們變得多疑易怒,身材強壯、受傷較輕的病人們互相警惕地拉開了距離,傷勢較重的病患則是雙眼茫然地等待死亡。

沈年年成了僅存的醫生,她承擔起了醫生和護工的工作,試圖將那些重傷的病患從鬼門關拉回來,可這一切隻是徒勞。

室外的嚴寒和藥物的短缺是病人們死亡的根源,而在被同伴吃掉之前死去反而成了一種解脫,沈年年越是精疲力竭地來回奔走,心裏的絕望和無奈就越是強烈。

更讓她感到害怕的是,她悉心照料的病人們也漸漸變得陌生起來,不知是不是錯覺,沈年年覺得他們中的一些人,眼睛變成了紅色,看向自己的時候,仿佛是在看一塊甜美的糕點。

有一個晚上,沈年年把東洋人分給她的半塊麵包拿給柳亮吃,不知什麼時候竟有一個病人悄悄靠了上來,一看到沈年年手裏的麵包立刻發瘋般撲來死死抓住沈年年的手腕,一口咬下,仿佛要連手帶麵包都給吞下。

沈年年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呆住,黑暗中一隻粗糙的大手閃電般探出,死死扼住那人的脖子。

柳亮這些天始終半睡半醒著,他的傷經過沈年年的簡單處理,可骨折部位卻因為沒有醫療用品無法有效醫治,燒傷和骨折造成的傷口更是因為缺少消炎藥感染嚴重,這也讓他燒得比之前更加厲害。

他的臉上因為高燒蒙著一層霧氣,看上去十分疲倦和痛苦,但滾燙的大手卻像鐵鉗一樣握著對方的脖子。

隨著柳亮的發力,小臂上的青筋一點點突起,將他手上的燒傷襯得更紅,那人長得不算瘦小,可是在柳亮的手裏卻像一隻無力反抗的小雞崽。

肩膀上骨折的部位像針刺一樣劇痛起來,柳亮的手輕微地顫抖,粗壯的大臂上壘石般凸起的碩大肌肉隨著他粗重的呼吸起伏著。

黑暗中他的臉上看不出表情,可眼睛卻倒映著雪地裏的微光顯得格外明亮,柳亮就這樣握著那人的脖子將他一點點提起來,他鋒利的眼神穿過對方的身體,在四周看似安靜的黑暗裏一點點掃過,就連夜裏狂暴的風似乎都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

柳亮輕輕地哼了一聲,手臂微微發力,手裏的人像麻袋一樣被遠遠地甩到遠處雪地上,掙紮了兩下便沒了動靜。

沒一會兒,周圍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不少人逃也似地拉開了和沈年年柳亮二人的距離。

“他們已經餓瘋了,你要小心,”柳亮的身子顫抖得厲害,卻拒絕了沈年年的攙扶,自己慢慢躺了下來,他推開了沈年年遞來的麵包,“這些天別去照顧傷員了,你已經做得夠多,也該為自己的安全考慮一下。”

沈年年握著柳亮的手,覺得那隻粗糙的手掌變得越來越燙,不僅是手,他的整個身體都是,仿佛在下一刻就會燃燒起來,燒成灰燼。

不知怎得,沈年年的眼淚一下便湧了上來,方才受到的驚嚇和這些日子以來對死亡的無能為力交織成種種情緒湧上心頭,她抱住柳亮,將頭埋在他滾燙雄壯的胸膛裏大哭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沈年年沉沉睡去了,直到一陣刺目的陽光將她驚醒。

沈年年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裹著被子正靠在樹上,夜裏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雪,空地上堆滿了厚厚的積雪,甚至快要沒到沈年年的膝蓋,銀白的雪地反射著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沈年年一醒來頓時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她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身旁,卻隻碰到冰冷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