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亂流年,民不聊生,流民眾多,拋家去國,流離失所。
梵城是元趙梁三國的邊界處,也是眾多難民逃難的去處,門禁寬鬆,手持雁戶的比比皆是,就連那不慎丟失路引的,塞幾兩銀錢也能混進城門。
顏翛看中的正是這點。
想殺他的共有三撥人,這是這幾個月他遭遇刺殺後的暗中觀察。一波梁國皇室,怕自己的到來會威脅他們的地位和利益;一波不過趙國太子之徒,想接機攪亂梁國的渾水,好收漁利;剩下的一撥卻是神秘,沒有腰牌,服裝也無特色,最可疑的便是在明明能置他於死地時,還偷偷放水,著實令他費解。
但不論是哪一方的勢力,都沒有想到他會選擇去九死一生的密林闖一條生路,這是刺客都退避三舍的地界,而密林之外的梵城作為天高皇帝遠的邊陲小城,或許是看其沒有利益價值,三方勢力都沒有伸手經營,卻恰恰給了顏翛喘息之機。
他很容易地跟著一行乞丐混入城門。
快速尋了新的衣物和藥膏將自己簡單處理了,又偷了些燒餅果腹,便迅速隱入人群。
他的行蹤雖然逃過要命的眼線,但也和他原本的計劃相差甚遠,別說梁國上都,便是離他最近的己方驛站都在東邊兩城外,不可謂是孤立無援。
顏翛從來都是天之驕子,哪有這般落魄的時候。若是熟悉的旁人見了,定會憐惜同情一番。但偏偏他自己跟個沒事人似的,咬著偷來的燒餅就著點河水,吃得津津有味,仿若他天生就該如此。
正當他尋著一城牆墩子坐下歇息,邊補充體力邊思考對策的時候,便聽見遠遠傳來陣陣有序的馬蹄聲、流民的叫喊聲和混雜著的叫罵聲。
這不是普通商隊的馬蹄聲,這是加了馬蹄鐵的騎兵軍隊!
不知是敵是友,顏翛心驚,大感不妙,連忙將沒吃完的餅子塞入懷中,翻身便跑。
早已訓練得如魚得水的他,本該輕輕鬆鬆混入人群,銷聲匿跡,但偏偏遇上一無賴潑皮,壞了他的大事。
“哎!哎!小子你跑什麼啊!你把餅子給我!”那潑皮是帶他入城的乞丐,說是讓他給自己偷餅子作為謝禮,這會見他撒腿就要跑,以為他是想踹了他自己跑路,連忙手腳並用地拽住了他。
若是全盛時期的顏翛,一腳便能將這玩意踢飛得老遠,偏偏是虎落平陽,還是一頭傷痕累累、幾日未進米糧的弱虎。
顏翛硬是扒拉了幾把沒將這潑皮抽開身來,氣急敗壞下,隻得丟了那還剩半塊的寶貴燒餅。
窮山惡水出刁民,誰知這潑皮得了餅子還不知足,硬是扒拉著他不讓他跑。這也難怪,這潑皮乞丐幾日都偷不到一塊餅子,還隔三差五被餅攤老板抓住一頓毒打,誰知這小子隨便一偷就成了,可不得使勁逮著這一隻羊薅羊毛。
可是顏翛哪是什麼綿羊,他可是會吃人的惡虎。眼見騎兵越來越近,他被扒拉得煩了,怒上心頭,一腳踹在那潑皮肩上,一聲滾吼得讓人抖三抖。
但凡是有點眼力見的,都知道此時應該見好就收。但偏偏這潑皮是個沒腦子的,隻知道認死理,硬是盯上了眼前這個免費的“餅子扒手”,還恬不知恥地當成自己的所有物、工具人,不怕死地繼續湊上前,攔了顏翛的去路。
“刺——”一聲木棍入肉的聲響,讓人毛骨悚然。
顏翛懶得跟他多費口舌,將那磨尖的木棍一把插進這潑皮的心髒。這潑皮甚至隻來得及微弱地嘶吼一聲,便瞬間咽了氣。
可這一打不要緊,這人雖是死得無聲無息的,但周圍還在蜷縮看戲的乞丐們卻像是受驚的飛鳥,一哄而散。尖叫聲、哭喊聲、發狂的救命聲…此起彼伏,可謂是瞬間就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更可怕的是那隊本已靠近的騎兵的注意力,一下便集中過來。
要命!顏翛心中一罵,也顧不得再去阻止那些發瘋的乞丐,隻能拔腿就跑。
可是雙拳難敵四掌,更何況一雙受傷的雙腿又如何與那奔馳的寶馬相提並論。
顏翛被捕了。
本就虛浮無力的他甚至都掙紮不了兩下,便被扣上鐵索鐵鏈和木枷,打暈了丟上了馬車。
……
等他醒來,他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清洗過,處理過傷口,身上所著乃是上好的綢緞。若不是人還被綁在堅固的銅椅上,還以為他是被請來做客的世家公子。
他掙紮幾番,這銅椅紋絲不動,他便不再白費力氣。
還沒等他一探究竟,思索對策,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進來的不是令他全身緊繃的敵人,卻是一名瘦弱的清秀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