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寧鎮。
恰是正午時分,一波波熱浪撲麵而來,仿佛一隻麵容可怖的獸,要將這大地吞噬。
路邊稀稀拉拉長著的幾根小草,也被這灼熱的日光曬得焉嗒嗒的,偶爾路過的行人也是有氣無力的。
天氣實在太熱,路邊隻零零散散的開著幾家小攤,大多數店鋪都關門歇晌去了。
正營業的攤子裏,又數糖水鋪子生意最好。
清甜的井水舀入一小勺槐花蜜,再加上冰鎮過的各種水果,一碗進肚,讓人大呼過癮。
街上還沒回家的人大多數都會選擇在這糖水鋪子裏來上一碗,吃完再回家,冰冰涼涼的,好不愜意。
石聽雲站在攤前聞著這清甜的氣息,肚子裏饞蟲大動。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荷包,裏麵隻剩下五文錢,可這糖水一碗要十文。
來糖水攤子的人紛紛避開她,寧願曬會兒太陽也不願意從她旁邊過。
大熱天的,這人不知道什麼原因,居然穿一身厚厚的黑色衣服,長袖長衫裹得緊緊的,臉也用紗帽遮得嚴嚴實實的,怪人一個。
石聽雲毫不在意他們投過來的視線,拉低帽簷朝著前麵一點的餛飩攤走去。
哪怕餛飩便宜又頂飽,夏天願意吃餛飩的人也很少,老板守了一上午的攤子,無聊得很,正收拾桌子板凳準備收攤,眼睛卻瞟到往這邊走的石聽雲。
石聽雲在攤前停下,老板趕緊放下手中的長凳,熱情道:“客官要來碗紅湯餛飩還是清湯餛飩?灶上鍋正熱著,想吃什麼馬上就能好”。
紅湯餛飩八文錢一碗,清湯餛飩五文錢,石聽雲輕聲道:“來碗清湯餛飩”。
“好咧!”老板殷勤的用布巾擦了擦桌子和長凳,對著灶台那邊喊道:“下碗清湯餛飩”。
灶台旁的老板娘應了聲,往鍋裏下起了餛飩。
鍋裏的熱氣往這邊飄,老板用手揮了揮,又提起水壺幫石聽雲倒了碗水:“這天氣熱,您先喝口水,自家井水,涼快幹淨”
“嗯”,石聽雲淡淡的應了聲,端起水喝了口,井水入口有點淡淡的甜,很好的撫慰了石聽雲幹渴的喉嚨。
餛飩還未煮好,隔壁桌又來了兩個黑瘦的漢子,老板喜不自勝,今兒是什麼好日子啊,臨收攤了居然又來了幾個客人。
他趕緊上前招呼,那兩人也要了清湯餛飩,老板娘把石聽雲的份撈起來裝碗裏,又快速的往鍋裏下了兩碗的量。
老板過去將餛飩端過來放桌子上,石聽雲從筷桶裏抽了雙筷子,把紗帽取下來放在一旁。
老板這才看見,這打扮古怪的客人,長了一張十分漂亮的臉。
她膚色瓷白,纖眉杏眼,這麼熱的天氣也沒見流下一滴汗,隻是麵上沒什麼表情,有些生人勿近的感覺。
察覺到老板的視線,石聽雲抬眼看他,不帶一絲感情的目光讓老板心裏有點發怵,他趕緊轉身去灶台那邊做事了。
石聽雲垂下眼,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正吃著,就聽見隔壁桌傳來了低低的談話聲。
隔壁那兩個漢子許是因為餛飩還沒好,等餛飩的時候沒事幹又太無聊,頭一碰就開始講起了八卦。
那高個子道:“你聽說沒,王府好像又出事了,我今早晨去上工,路過西街那邊的時候聽見賣菜的人在說王小公子好像生病了”。
“生病有什麼稀奇的”那矮個子不解的問道:“正常人一年到頭生幾次病不是很正常的嗎?”。
那高個子神秘一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小公子生病是因為鬧鬼!”
鬧鬼?
石聽雲耳朵動了動,她本不想偷聽人家講話,可這兩人講話的時候也不知道找個角落,再加上她聽力比旁人更敏銳,這兩人聊天的內容全都進了她的耳。
矮個子聽見這話,眼裏閃著八卦的光:“是不是跟‘那個’有關係?昨天我路過城隍廟看見瘸腿李渾身是血的躺在巷子裏,聽旁邊的人說是因為路過王府的時候說了句報應,便被那王管家使人打斷了腿”。
那個石聽雲皺了皺眉,不動聲色的豎起耳朵仔仔細細的聽這兩人講話。
“什麼?!”那高個子驚呼一聲,又連忙壓低了聲音,生怕自己也像瘸腿李一樣被王管家抓到,低聲問道:“那王老爺平日裏看著可是個十足的和善人,王管家怎麼敢做出這種事?”
矮個子哼笑了聲:“什麼善人不善人的,我倒是聽說王老爺之前是幹那等手上沾血的勾當發家的”。
“這…”那高個子還要問,就看見攤主端著餛飩過來了,他趕緊閉嘴,等攤主走了才道:“快給我說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矮個子道:“那王老爺剛到我們靖寧鎮的時候,還是個家道中落隻帶著個貼生小廝的上門女婿,靠著娘子做生意,後麵他自己身家起來了,他娘子和嶽父卻不知怎的都死了。後邊就有懂行的說他是靠著邪術奪人氣運這才富起來的,他那嶽家就是被他給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