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卿醫術高明,經常出入宮廷,身份神秘以為是康熙請的民間隱士高人,又加之他常出入乾清宮和坤寧宮。
容若當下以為康熙是擔心懷有龍嗣的皇後,臉龐閃過一絲不合時宜的恍惚,岔開話題道:“沈大夫的信到沒有消息,倒是收到一封密函。”
康熙坐到暖榻,問道:“知道是誰寄的麼?”
容若搖了搖頭,“還是從前那樣,隻是普通火印封著,上麵既沒有六吏的用章也沒有內閣的璽印。”
康熙眸光微微一變,似乎已經猜到是誰,他接過容若手中的信,沒有拆開,隻是用力捏了捏,那種褶皺感刺疼了昨日受傷的掌心。
隨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將這封信擲入了帳中正中心的九龍鼎。
“皇上!”容若驚呼一聲,急忙搶上前,顧不得會否被鼎內炙炭火焰燙傷,伸手去抓那封急急掉落的信。然後一股強硬的力道,康熙搶在容若身前抬手拉住了他的手。眼看阻止不急,手腕隻在空中劃出無力的弧度,密信掉入炙熱紅炭之中,瞬間焦灰一片。
直覺告訴他,那封信一定傳遞了什麼緊急的事,否則不會三日一封。
心頭隱隱跳動,你究竟燒了什麼?!
容若回望康熙的刹那,忍不住道:“這樣好麼?!”
然而,康熙以一種保護的姿勢,攔著他。
黃昏的餘暉隔著窗子斜斜射進來,滿屋子的光影疏離,晦暗不明,像在迷夢的幻境裏。
“這樣很好。”康熙淡淡一笑,笑中有幾分迷醉淒然,低聲道:“這樣我能順從心意把你留在身邊,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容若忽然一下愣住。
他清越的眼眸漸起一層白霧,隻是一瞬間可他的內心卻好似掙紮千年,終於慢慢開口道:“皇上,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康熙眸光一黯,垂下眸色,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容若……關於那個孩子,你有沒有想過……”
“嗯?”容若微微一怔,這才明白康熙口中的孩子。
是他……和盧蕊的孩子。
容若清俊的臉龐滑過一抹不自然,話語裏卻是謝意真誠,“沈大夫是世外高人,行蹤不定,皇上請他來為蕊兒號脈。”
雖然隻見過數次康熙知道,那個女子是愛著容若的。
但康熙從不信容若愛著她。
然而這個臆斷,是不是他太過自信了。
“皇上對臣的恩典,臣都銘記在心。”
康熙坐在暖榻上,嘴角扯出一絲苦笑,迷茫地點了點頭。如果你知道這一切隻是一個安慰?一個騙局,到那時你還會謝我麼?
“那個孩子,好像不似我這般安靜,在娘胎裏就鬧得他娘親不安寧。”容若臉上浮現了一絲忐忑的溫情,“……隻是他現在就這麼皮了,阿瑪向來嚴格,不曉得等他長到以後會不會服阿瑪管教。”
這樣的神情是初為人父的緊張和期待麼?康熙默默想著,也是啊,哪個做父親的提到孩子不是滔滔不絕!
“倘若明珠教子不嚴,哪裏能教出你這才子來?”康熙想打趣下容若,話一出口卻覺得更苦澀,“你倒是自在了全交托給明珠管教,你是他的父親,就沒有想過他的將來麼?”
或是起風了,糊著的窗子,有輕輕晃動的聲音,容若的眸光閃過一絲明亮的和煦鋒芒,靜靜看著康熙,“若是男孩,臣還希望他將來能像微臣一樣,成為皇上的禦前侍衛。”
康熙心中著實一驚,切切道:“為何?”
“臣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明白。這久病的殘軀,雖是二十歲的年紀,隻怕已經是四十歲的身骨了,倘若再過十年…。。”容若走近暖榻,半跪在康熙身旁,抬頭望著他,嘴角浮出淺淺微笑,那麼淺,那麼淡,好似紅塵千丈枉如塵埃,“我隻怕沒有那個命追隨皇上完成千秋功業,可皇上的恩情,臣還未報之萬一。若我後繼有人,若我還能有十幾年光景,納蘭這一身文武藝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