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廝殺聲衝漲耳膜。大清軍隊勢如破竹,勢不可擋,身入腹敵在康熙的率領下身入敵腹殺出一條長長的口子。葛爾丹士兵連連敗退,丟旗棄劍,潰散逃跑。
然而,這一刻的振奮很快就過去了。葛爾丹士兵步步後退,前去追殺的清軍前鋒忽然大批的慘叫一聲,便驟然消失了。
古怪的現象,容若立刻抽馬趕到康熙身邊。
康熙眼瞅往前衝的軍隊不斷消失在黑夜裏,立刻揮手示意停止前進,他心裏感到不妙,英挺的眉慢慢皺起,“為何到現在還沒見著言烈宸?”
容若吩咐副將道:“到前麵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副將得令,立刻驅馬敢向前方大約二十米處,忽見他伏地嘔吐不止,也不知是瞧見了什麼惡心之物,副將一臉慘白的趕回來跪在康熙麵前,“啟稟萬歲,前麵前麵沒有路了,都是一條條大坑,坑裏不知放了什麼綠色的水,掉進坑裏的士兵,這一會兒就已化作白骨。”
容若一驚,思量片刻,臉色亦蒼白起來,“難道……難道是綠礬油?”他抬眸看向康熙,“傳說這種油隻消一點便可消肌化骨,是十分珍貴難求的稀罕毒物。”
風吹散屍體上的血腥味,康熙嗅到危險氣息,這決不在是意氣之爭的時候,低喝一聲,“撤!”
然而清軍欲轉身已修羅萬丈,黑淒淒的遠方,忽然一桶一桶的黑筒投擲而來,無數慘叫聲此起彼伏,頃刻間數百大清士兵骨肉融血,四肢白骨露出,這黑筒裏裝滿了綠礬油!伴隨著淒厲的慘叫,戰局再次發生驚人的逆轉。
容若眼疾手快,一手搭在康熙肩上一手摟在他的腰間,他足尖一點,便已躍出幾仗外,施展輕功避開這一桶一桶的綠油。
言烈宸的聲音從不遠處清晰傳來,“熒惑守星現,地府難有回魂路。”他的劍劃破風聲,倏然而至,“你的紅衣大炮現在還能救你的命嗎?”
論劍術,康熙距離言烈宸不知弱了多少個層次,言烈宸長劍刺來,容若拔劍來擋,左手掌風輕送,康熙飄然已落在安全之處。
兩劍相撞,星光四濺,言烈宸倏然揮劍,一劍斬下竟是在一瞬間變化了三次方向,容若劍間一折人隨劍身由如穿花蝴蝶一般,劍光化為一團白光穿梭在二人之間。黑夜中,劍閃寒光印著言烈宸一張冷酷的臉,寒意更勝從前,他身著一身素白長袍連袍子上的雲紋都是銀白色,頭發未束金冠換做一縷白色的發帶,他整個人像千年寒冰一樣冷冽。
“逍遙劍法?”言烈宸微微一怔,冷漠哀痛的臉龐浮現一絲笑意,“那便看看是誰的逍遙劍法更勝一籌!”言烈宸撤劍,執劍往心口一橫,起始劍招竟與容若如出一撤,到底是同門同派,挽劍花一朵千瓣,劍招很是曼妙,但劍尖又快又狠。李銘昀傾囊相授容若悟性極高,一手逍遙劍法已出神入化,萬千光芒合為一處,碎石草木猶如暴風雨般從天而降。容若好多次與言烈宸對劍拆招,劍尖對撞如閃電相擊,一時不分伯仲。
“看來你身體是大好了。”言烈宸笑了笑,“有點兒意思。師傅這段時日總不在,是偷偷出去收徒弟了,可今日我們也就隻能玩到這兒。”言罷,言烈宸右掌忽然擊出,容若側身閃退,然而瀚海般的內力所擊之處十丈外地麵凹陷,將身後趕來的明珠與張廷玉阻隔在外。地底下不斷有汩汩綠色的液體冒出,仿佛修羅道上盛開的曼珠沙華。
清軍此刻進無路,退亦無路。
而言烈宸的武功已登峰造極,明珠的擔憂此刻顯得過慮了。
容若長劍在手擋在康熙麵前,憤恨道:“原來你早已布下陷阱,綠礬油這樣陰損的毒物都用上了!”
“陰損?”言烈宸笑了笑,手中白光一閃,長劍指向容若身後的康熙一字一頓道:“不陰損哪裏配得上他!”
容若麵色一變,壓低了聲音爭辯,“他是你哥哥!”
“不是!”
“不是!”
幾乎是同一時間,康熙和言烈宸雙雙否認。
言烈宸劍芒閃亮,匹練般一晃,一劍劈來這一招比之前的任何一招都要強悍,“康熙還我母妃的命來!”容若劍身一橫,握劍的虎口被震的發麻,差點兒長劍脫手。
康熙身旁的侍衛竟都目瞪口呆,不敢也無法上前,他們的國君現在隻靠納蘭一個人守護,如果納蘭這把劍斷了,後果真是不敢去想。
“讓開。”
“不讓!”
“你別以為我真不敢殺了你!”
“不讓!”
言烈宸一手握劍,手腕下沉,容若手腕吃痛雙手握劍來擋,言烈宸殺意頓生,“康熙你要躲在他身後躲到何時?!”言罷,言烈宸暗念劍訣,容若竟覺得劍身上泰山壓頂而此刻言烈宸竟騰出另一隻手來,高手過招這騰出的另一隻手足以索命,他縱身而出,身影突然化為兩個,一個仍在劍壓容若,另一個以一掌朝康熙麵門劈來。
康熙麵色驟變,這……這……這難道才是言烈宸真正的實力!
轟!
容若的長劍被折斷,言烈宸從他身側閃過,一掌就要劈到康熙身上,電光火石間,黑影一閃,康熙應聲倒地,千鈞一刻的時候竟是有人將康熙推出了危險之外。
然而那個人硬生生挨了言烈宸一掌,骨骼斷裂,隨之傳來的是言烈宸的驚呼,“師師父!”
救下康熙的正是李銘昀!
李銘昀嘴角不斷有血嗆出,他眸光渙散,這一掌傷得極重,容若撤劍搶身便要扶住李銘昀,卻是發現他身上軟軟的,骨頭也不知碎在何處。
言烈宸眸光複雜,懊悔不已,“師傅!你不是……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李銘昀怔怔望著言烈宸,“宸兒你真是長大了,下毒都下到師傅身上來了。”
容若眸光一變,立刻掏出身上的白玉瓶,黑色的丹藥喂進李銘昀口中,“李將軍這是沈凡卿神醫為我配的九轉丹,可治——”
“不用浪費了。”李銘昀搖頭急促喘息道:“我被下了軟脛散,強行運功已內息盡亂。”
容若不甘心,堅持讓李銘昀送下九轉丹“沈大夫幾次救我於垂危之際,他的藥能起死回生。”
李銘昀看著容若的目光微微動容,然後下一刻他便急急朝康熙看去,哀求喚道:“皇上,皇上。”
康熙看著李銘昀的目光甚為複雜,如果方才他不出手相救,自己隻怕已弊命於言烈宸掌中,可這個人卻和言烈宸相依為命二十多年,若說情同父子也不為過。
李銘昀身受重傷,推開言烈宸和容若的攙扶,跪爬到康熙麵前,拽起他的衣擺,“皇上……”
康熙眸光微微晃動,終是蹲下身,伸手去扶李銘昀,“李卿請講。”
“微臣懇請皇上一事。”
康熙皺起眉,看著李銘昀苦苦哀求的目光,最終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李銘昀伸手握住康熙的手,“懇請……懇請皇上讓四殿下認祖歸宗。”
言烈宸道:“師父為什麼要求他,這一仗贏得是我!”
李銘昀不理會言烈宸,牢牢看著康熙,“皇上,請答應微臣庇護四殿下,了卻先帝爺的遺願吧。”
“當初皇阿瑪做不到的事,如今你又憑何篤定朕就能辦到?”
“因為…。。因為……”李銘昀眼神漸漸無光,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麼,笑的很開心,“二十多年了,你們都長大了,而她也老了。”
大清的命運有一半都被慈寧宮裏坐著的那位太皇太後捏在手中。康熙閉目長歎,原來李銘昀看的比自己還明白。
李銘昀仰天大笑,兀地鬆開了康熙的手,容若一驚手輕觸李將軍鼻息,“快!快找沈大夫!”
言烈宸長劍一揚,挑起康熙的下巴,“現在叫你的人來!”
康熙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眸光與之前以大不相同,他的目光秉烈而清明,仿佛冬雪融化後的清泉,“李將軍千辛萬苦為你,你卻還沒看透前路的危險。可笑啊,你還是不懂,不需要你拿劍抹我的脖子,皇祖母隨時都能廢了我!大清換一個皇帝容易的很,可要有一個能保住你的皇帝卻是千難萬難!”
容若大驚,他是不是聽錯了,“皇上……”
康熙回首看著容若,自嘲笑了笑,“你以為我是怎麼出的紫禁城,我是親筆寫下了禪位詔書給二阿哥福全,皇祖母才放我離京。萬一我有所不測,她便立刻宣讀禪位詔書!”
容若早就知道太皇太後對於皇上親征漠北的事是不會善了的,卻不敢往下猜這付出的代價……而今,他亦無法接受!
康熙手指撥開言烈宸的劍,走到他麵前,直視言烈宸起伏不定的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氣,冷靜道:“你,我,二阿哥,甚至是當年的皇阿瑪,說穿了我們不過都是皇祖母手上拈著的棋子,每走一步都必須以大局為重。這些年,你覺得四海漂泊,無枝可依,你很委屈……殊不知這樣的委屈不斷在紫禁城上演,你真的知道皇家是什麼嗎?你有被妻子下過藥嗎?你逼過自己愛的人去娶別人嗎?你強迫過自己每夜和沒有感覺的女人在一起嗎?你明知權臣不懷好意可你還得用他、籠絡他,違背了自己的良心的貶罰忠臣良臣!玉璽蓋下去的那一刻,真的知道是什麼滋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