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衛在偏院小門等過又等,終於等來了一人。
他把人帶進來時,邵陽公正在寫字,不經意抬頭,看到一個身穿灰青寬袖的青年模樣,長發烏黑如瀑,額上覆著麵具,遮住了最易辨認的眉眼部分。
青年恭敬地向他行了禮。
邵陽公揮了揮手,影衛即退出關門,屋內瞬間暗了些,他一雙眼頗為犀利地落在青年身上,含著探究與些許戒備。
全然沒有請人坐下的意思。
青年也不惱,端方而立:“公爺待客果真有道。”
手中筆不停,邵陽公平靜地道:“你在奚落本公?你算什麼東西?”
常年身居高位者對螻蟻的輕蔑。
青年合袖道:“在下的確不算什麼東西,在下是為了解決公爺的煩惱而來。”
“哦,那你倒說說,本公有什麼煩惱?”
“若是說不出,就留下命罷。”
青年聞言,神情絲毫未變,抬手,朝東南方微微一拜。
邵陽公看在眼裏,原本尚在寫字的手一頓,摔下一大滴墨,向周圍快速暈開。
“大膽。”淡淡的語氣,似乎並無多少怒意。
青年道:“公爺以為在下說錯了,或者想要立刻處置在下,悉聽尊便。”
“……”
“罷了,”邵陽公擺擺手,從案上拿起一牘:“這卷策論是你所作?”
“是。”
瞳孔微微一震:“你…是皇長孫的人?你在為他做事。”
青年垂睫,微微揚唇:“公爺此言差矣,歸根結底,在下是為利做事的。”
為利,總比為其他見不得人的目的要好。
邵陽公又打量了他半晌,最終閉上眼,歎息道:“好一個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坐罷。”
……
宣寧縣主,到你了。
惜玉:啊這……想尿。
輕吐一口氣,拍拍自己的臉,在一眾或質疑或探究或輕蔑的目光中站起身,有人搬來專門晾畫的屏風,置在園子當中。
秋子衿挑了挑眉,惜玉所用的也是畫。
蕊珠把它們一幅一幅地掛到屏風上,一共有六幅,宣紙尺寸不大,上頭景色不一。
“這是……”
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畫的這是什麼啊?而且不說內容,畫技也太一般了,就算家裏五六歲垂髫小兒畫的,恐怕也比這好些。
立即有人輕蔑道:“姐姐你瞧,我就說她必輸了,也不知還在垂死掙紮些什麼?”
“正是,這般粗俗不堪的畫也敢拿上來。”
“這位縣主的才藝可叫我等開眼……”
嘲諷的聲音漸長,有的甚至掩麵笑出聲來。
連蕊珠都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惜玉:……我還能再苟一秒!
她從前在班裏就是那種不愛出風頭的學生,如今驟然在這麼多人麵前,若說就因為幾句鼓勵突然變成辯論能手,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這次……是為了救人而來。
其實就算輸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指責她。
退路就在身後,可她仍要前進。
嘿,別小瞧普通人啊!
我們也是,有點中二病在身上的!
惜玉清了清嗓:“……咳,各位尚未聽我解釋,就肆意評論譏諷,妄下斷言,這並非是有修養的人所為吧。”
話音落,周圍那些議論之聲總算小了點,不過還是有幾個貴女抓著話頭譏諷道:“宣寧縣主是在指責我等沒有修養嗎?”
惜玉無辜三連:“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你!”
方才任由那些人評論的秋子衿,此時像看夠了戲似的開口解圍:“暫且安靜些罷,聽聽宣寧縣主怎麼說。”
話音中雖然帶了好奇,更多的是一種強者看待弱者的悲憫。
不過惜玉還是對她點了點頭,走到第一幅畫前,上頭有一大片水田,一排排稻禾整齊地插在水中,映著朝霞,不遠處還有更多被墾荒的田,鳥兒從上頭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