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四簷上的玉璜一擊一響,車廂微微搖晃。
惜玉靠在唯一的車窗前,掀開簾子一角,看著逐漸遠去的秋家別苑,長睫扇了扇。
身邊的青年不聲不響地剝了葡萄,喂到她嘴邊。
她下意識地張開嘴吃了,咀嚼的樣子有些懵懵的。
“在想什麼?”
惜玉看了他一眼,沒有瞞他:“沒什麼,就是……有些感慨吧。”
“哦?”他又喂了她一顆,長指有意無意地輕擦過柔嫩的唇。
“喂。”她不好意思地“瞪”了他一眼,繼續道:“這一趟出來,藥拿到了,目的也達到了,但我就是覺得……”費力地思考措辭:“有些人和事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比如……”
“比如秋子衿,她剛才來找我談心,聽上去,是很真誠的話。可我總覺得她……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
鍾衍看著她認真苦惱的模樣,眸中劃過一絲並不起眼的複雜神色。
這樣一副不知世故的呆寶模樣,一看便是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若是別人,他定會回以兩聲冷笑,覺得礙眼極了。
但這個人是她,因為是她,他發覺自己滿心裏竟隻有溫情的憐愛。
原來他也會變成這般,鍾衍忍不住露出一抹自嘲,明知道不該被兒女私情牽絆的,卻還是忍不住縱情。
大概是……太溫暖了。
手指不由地向前,想去觸碰,又很怕隻是曇花一現,他真的配得到嗎?
惜玉垂著眼,手指在車壁上輕輕摳刮。
突然,一雙帶著墨香的手捧起她兩邊額頭,把她帶著轉了個,麵向小窗外,尚未反應,已被花瓣拂了滿臉。
這是,那片杏花林。
不久前,她還坐在牛車上,從這一片粉白的花海中離開,此刻再見,就像看到了老朋友一樣。
他俯在她耳邊低聲道:“人都是需要戴麵具的,隻不過有些人戴久了摘不下來,無需為此煩惱,隻要記得你還是你就好。”
他故意在她耳垂上吹氣,成功看到那一片小巧的耳廓逐漸變紅,有些得意地抿唇。
惜玉想了想:“其實我也不是……就是最後沒有分出輸贏,可能覺得有些遺憾吧。”
他伸手接過飛來的花瓣,聞言不禁一笑:“輸贏有這麼重要?達到目的不就好了,人生豈能事事完美,太過看重得失,也並非什麼好事。”
惜玉:……你說這話認真的麼?
她忍不住捅捅他:“你哄我呢!”
他抓住她作亂的手:“是啊,就哄你。”
長睫下,那雙眼睛裏有細碎的微光,格外好看。
車廂壁上,圈勒出兩人相疊的柔和剪影,一片調皮的杏花落在唇齒間,不知融化在了誰的嘴裏。
當真,好味道。
過了一會兒,惜玉臉紅紅的,翻了翻身上:“我好像掉東西了。”
“之前盛娘子給的一塊帕子,找不著了。”她狀似無意地看了眼外頭:“說起來,也不知盛娘子現在怎麼樣了,這兒離她家挺近的,不如我們回去之前……再去看看?”
鍾衍不置可否。
馬車往杏花林盡頭駛去。
惜玉想去好好道個別,順便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畢竟……
盛清禾,才是原文真正的女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女主的命運軌跡跟書裏描述的好像有些小小的出入。
鍾衍,對她也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
馬車停在熟悉的院子前,依舊是圍了一片長短參差的籬笆,大門緊閉。
蕊珠上前敲門,並無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