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沿熙撩帳進來沉默著給一直不言不語軒轅長歌一隻木匣又沉默著卻步退出帳外
霾雲層層重欲壓人
軒轅長歌展開錦中物什身子突然抑住不住開始痙孿
眼前一黑喉間一甜一膿血激噴而出
讖言
這讖言隻得三句缺了左上角
……弢跡匿光
天下無無魔無佛
與藏在懊儂台牆縫中太雍那頁殘破讖言邊隙處剛好拚合
然而等軒轅長歌想起這些來後這亦是很久之後事了
從烈皇薨後她開始記不起來很多事情
命運是個附著殘忍本偽善小偷恣意地偷卻著它想要一切再微笑著將奔突泥濘世人兜轉於指尖它喜歡看它子民在局裏做困獸猶鬥
而烈皇埋在葫蘆裏藥便是信中最後這駐紮在大軍之後三十萬銳旌龍騎若她仍堅持要複國而屆時朝中欺她寡鵠群臣異咋她兵符在手加之朱沿熙手裏密旨……
他連身後所能做種種都為她安排好
一切到得今日局麵其實隻能說明軒轅長歌所設局已被人窺破而他隻能盡最大程度為她謀劃這身後事
他尊重成全她任何選擇不用自己生死榮辱來支配她
魏闕之鹿天下共逐天下縞素爭唱大風
這天下縞素竟是先應在了他身上
天公是不公？
群雄逐鹿亂世已經來臨
烈皇薨五國製衡大局已破
軒轅長歌澀著充血雙眼突然失了焦距
天女之夫壽不過三十果然是命中帶煞
原罪宿命原罪 罷！
她麵無表情地環視著這浮凸哀紅世界探入懷中左手突然揚起
寒光迸現 手起刀落
“嗤——”
被她一刀破開血翻卷深可見骨她將烈皇遺給她虎符深深埋入了這傷
她摸索著又漸漸回複平滑皮突然伸出手指對準眉間狠狠一戳
‘卜——’
指入血出而血色竟是玄黃
可惜她已辯不出顏色
這血稠得像一團水蛭漸漸在她手心回流直至凝回它本來麵目
天女靈元
軒轅長歌搖晃著身子踉蹌撲向烈皇靈柩將這靈元銜入如沉睡男子內
保他屍身栩栩鮮活這亦是她唯一可以向晟瀚國中痛失唯一親兒華太後請罪方式
盡管百身莫贖
“若有輪回”她伏低身子摸著他冰冷剛毅輪廓摸著他沒有起伏胸膛“唯願不再做人！”
置於棺旁數盞燭火突然盡數朝著某個方向偃伏
軒轅長歌突然拔足狂奔猶如一團夢遊而支離破碎輕霧逸出營帳
她奔突著跑掉了鞋腳心被荊棘刺破
風聲如刀一刀刀又剮幹她臉上血淚
踉蹌著撲跌著她喉音似獸壓抑咆哮那無盡悲辛那淩遲哀慟和著……
和著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優曇淡香那讓她下了一千次一萬次決心要忘記、獨屬於那個人氣息這無時無刻不彰示著背叛、利用、對立、仇恨記憶這靈魂深處迷亂、戰栗、瘋狂而絕望糾纏淩遲吞噬著她渾噩理智
彼時她不知前方奔突那人何嚐不是如此？
或者更甚？
天際刮起了白毛風
這是草原上人畜皆怕魔鬼風
風聲動地嗚咽著悲滯流年
最後一絲力用盡她像一具散了魄遊魂一頭栽進了雪地中
是要就這樣死了麼？
她聽見自己靈魂碎裂聲音竟是解脫
前方人亦同時栽倒 *
一場沒有勝負追逐
雪地上有人在爬
往回爬 拖出長長痕
月白錦袍已是汙濁發鬢早已散亂他掙紮著刨開被細雪掩埋女子禁錮在懷中
風雪扯碎了他哽咽他冰冷觸著她同樣冰冷臉頰“阿鸞……”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很長亦或許很短軒轅長歌軟軟垂在身側手突然青筋畢現
而他手亦同時覆上了這痙孿手指
“恨著想殺了是麼？”他閉著眼將她厲害顫抖手拉近貼上自己臉從左邊到右邊從喉嚨到胸“這裏……這裏都是欠著拿了去……拿了去……這兩國仇這世代怨有多少不甘有多少痛苦不如今日便都在此做個了結……拿了去……都拿了去……”
軒轅長歌閉著眼全身顫如篩糠
“受夠折磨受夠這人世”他將她彎曲如爪手指死命按進胸狂亂迸出低吼“想看麼？也想看！看看這具腔子裏跳動心到底是不是真如鐵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