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瑤君,你怎麼能不愛我呢?”
身著沾滿血汙囚衣的傅瑤君被粗暴地拖上城樓,再被用力摔在地上後,耳邊響起了男人如鬼魅般的囈語。
她的指尖動了動,強撐著眼皮半睜開,模糊中,看見自己身側還趴著個人,同她一樣身穿血色囚衣,但完全看不見臉。
此時、此地會如此出現的人,隻能是與自己一樣的……叛軍啊。
更可能是她的弟弟。
念頭一轉,傅瑤君便覺得肺中的空氣仿佛被抽幹了一樣,她想咳嗽,可是略微一動就牽動了她渾身的筋骨,疼得隻能張大嘴巴,徒勞地喘著氣。
有人在她身後蹲下,像是對待什麼珍貴瓷器一般將她抱起,輕輕順著她披散的頭發。
“傅瑤君,我不信,你怎麼能不愛我呢?”
男人的語氣充滿了深情眷戀,但隻會讓傅瑤君更加惡心。
這種惡心,與空氣中潮濕的雨氣混雜的血腥氣一同壓迫她的呼吸,蹂‖躪著她幾日水米未進的胃口,一陣陣地想要幹嘔。
傅瑤君張張嘴想痛罵那個男人,想讓他閉嘴,可她的舌頭早就被人割掉了。
她想一死避開惡鬼,又想留著一口氣找出那個操控惡鬼的人,將他們統統殺掉複仇。
她不甘心,不甘心這一生被人騙到如此境地。
聲音的主人,昔日的二皇子,新朝的帝君顧斯年,顯然很不滿意傅瑤君的無動於衷。
他的黃袍拖曳在地上,抓著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扭向自己,強迫她看著自己,鷹樣的雙眼迸發出扭曲的情愫,欣賞著傅瑤君的痛苦。
“傅瑤君,你一定是愛我的,你不可能不愛我。”
顧斯年再次強調,見她還是不理會自己,卻並不動怒,而是更有興致地掐著她的脖子,將她從地上拖起來。
再次被牽動的傷口劇烈疼痛,傅瑤君痛得自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吟,緊接著便忍耐住了。
顧斯年,殺她父母,又騙她辱她的仇人。
顧斯年愛極了傅瑤君的那聲低吟,果然,不再能巧舌如簧,變成啞巴的傅瑤君,是最可人疼的。
他掐住她脖子的手越來越緊,緩緩地將她一點一點地舉高,直至傅瑤君的雙腳徹底離地。
他端詳著她因為窒息而越來越痛苦的神色,如今已經三十五歲的中年男人,用近乎孩童般的語氣再次發問:
“傅瑤君,你愛不愛我呢?”
傅瑤君無力地掛在他的手上,被沉重鐐銬鎖住的手也無法提起,可是窒息卻讓她更為清醒地睜眼,直視著顧斯年的那雙眼睛。
別廢話,殺了我。她的目光中全是這般的挑釁。
顧斯年滿意地欣賞著她的恨意,略鬆鬆手將她按在了城牆,掐著她的下巴扭轉她的頭,逼她去看城外發生的種種:“瑤君,阿瑤,不愛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傅瑤君能感到他冕冠前的垂珠貼在自己的臉上,隻是她已經被城下如今的慘狀震驚,震驚到甚至忘了惡心!
如今的城外是個巨大的行刑場,地上被斬首的死人至少有萬數,被人隨意丟在那兒,橫七豎八一層層地堆疊著。
行刑手們依舊在拉著一批又一批被綁縛的人走上刑場,手起,人頭隨刀而落。
巨大的衝擊讓傅瑤君眼前都蒙上了一層紅色,她的胃抽搐著想要吐,卻連最基本的彎腰都做不到,隻能看著其下那些看不清麵目的人,一批一批地死在她的眼前。
是她的同袍們,是跟著她隻為將暴君驅逐的義士。
他們曾經離成功那麼近,卻輸給了顧斯年身後的一道暗影,再因一次背叛而被一網打盡。
又有兩個人也被押上了刑場,而這次傅瑤君一眼就認出了他們,瞳孔猛縮,張張嘴想要叫喊,卻隻能發出含混的聲音。
“阿瑤,我愛你,你卻要逃,”顧斯年看著下麵發生的一切,從此不必再受控製的殘忍令他興奮,他輕輕喚著傅瑤君的名字,又強迫她轉頭,看著方才那個蜷縮在地上的人,“葉書白,他和你一樣,我當他是兄弟,他卻要反我。”
“阿瑤,你說,你們是不是都該死?”
傅瑤君終於知道那人是誰。
她知道葉書白這個名字,但他們之間沒有什麼交集,她是無父無母的商戶之女,顧斯年潛邸時的女謀士;而葉書白大部分時間被稱為懷王,是天下最千尊萬貴的人之一。
他們之間唯一的交集,便是在去年夏天,一個天南一個地北,同時起兵要推翻顧斯年。
但他們都輸了,並非輸給顧斯年,而是輸給那個無人知曉,卻貫穿於顧斯年每一個陰謀的神秘人。